第46章(1 / 2)
沈阳微微一笑,说道:“不然我有什么资格跟你摊牌?”
老乔的手放进兜里,沈阳冷漠的看着他鬼祟的举动,轻蔑的说道:“按电话叫彪子他们进来?”
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站在门口的是一名身材健硕的大汉,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老乔见了,顿时一喜,却见那大汉直挺挺的倒了进来,在他身后站着的不是李虎丘又是何人?老乔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眼睛瞪得老大,叫道:“你没走?”
沈阳道:“不仅他没走,马上还会有人来。”
什么人会来?老乔能想象个大概,他看着面前自己一手培养大的弟子,忽然变得沉静,从容坐了下来,说道:“好,好,好,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兰,我倒想知道你是怎么瞒过茂名和大军他们的?你能背着我布下这么大的局,想来大军的底子也已漏了,当日你从八姐口中得知那小子就是李虎丘后,提出这个计划,我觉得可行便同意了,但你很清楚,我从来没有完全信任一个人,所以我派了他们仨随时监督你的一举一动,你是怎么瞒过他们仨跟这小子串通好的?”
沈阳摇头道:“我没有跟他串通,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我想反出诈门,虽然用我却并不信任我,给我安排的仨人也特意让他们分成了两伙,用茂名来麻痹我的警惕性,却用大军来骗我的信任,从他们仨跟着我那天起我就已猜到,所以我将计就计,私下底常在大军面前发牢骚,却绝不触及你的底线,让你以为我对你还心存敬畏对诈门还有野心,不会怀疑到我会偷你的名册。”
老乔微一思索,目光转向李虎丘问道:“跟你串通的人是秦老虎?”
李虎丘微微额首。沈阳继续说道:“当日你发现名册丢了,大发雷霆,随即便通过你在公安部门的托儿得知名册在秦老虎手中,你那靠山虽然地位不低但也拿秦老虎莫奈何,那会儿你吓坏了,要把诈门化整为零,让榜上有名的骗子全都跑路,那样一来,诈门虽然会一时蛰伏,但却未伤元气,这可不是我最初的打算,于是……”
“于是你就劝我,说秦老虎到现在没采取行动,说明他们还没看出名册的奥秘,你说咱们还有机会,只要想办法拿回名册,你自告奋勇做这件事,但我其实并不看好你能做到,只是把天南地北的诈门中人解散,需要时间,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打算同意了你的请求,后来那两个洋鬼子找上门来,我本来不想接这个活儿,你为了稳住我,劝我说哪怕是最后捞一大笔也好,那两个洋鬼子开的价钱确实不低,我一时贪心便同意了,这样一来打散诈门的工作又往后延长了,后来八姐那娘们带回消息,说对手是华夏贼王李虎丘,于是你灵机一动又想到了这个计划。一直以来我都从大军那里知道你虽然有野心,但对我还心存敬畏,我受你麻痹,一时不查相信了你,而你也的确取得了进展,第一步取信李虎丘成功,让我看到了希望,我欣然同意你的邀请,进京跟我的好友联络,给李虎丘提供消息,但就算那时候我也没有完全相信你,还是给我和诈门准备了备用方案,你当时没看到彪子他们,就没有轻举妄动,我却因为那次见面,彻底对你放松了警惕。”说到此处,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头沉思片刻后又抬头说道:“你每一步的举动我都一清二楚,却最终在我眼皮子底下布下这么大一个局,我输的心服口服,这次为了取名册,诈门精英被我带进京城近半,只怕一个都走不掉啦,你们有了名单,其他人又没防备,看来诈门算彻底毁在我手里了,我最后还想知道一件事。”
沈阳点头,沉声道:“你说,只要我能回答的。”
老乔一指李虎丘,说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这个人会配合你们?你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万一你算错他,今日恐怕就不是这个局面了。”
沈阳看一眼正笑眯眯看热闹的李虎丘,微微一笑:“因为他是李虎丘,整件事当中,我最有把握的一个环节恰恰就是他。”李虎丘忽然想起那句,你为宋三死前的遗愿杀了某人,所以我信任你。微笑接道:“我这人头脑简单的很,在我看来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只有好与坏,我只要帮着好人就对了,他要对付你,而你肯定是坏蛋,这很好选择。”又对沈阳说道:“直到打开皮包之后我才知道你们的计划,在那之前,一切行动全靠猜的,算计人算到你这程度,真他娘的千古少见,我看这次以后咱们不必再见了,因为你这人让我忍不住想交朋友,可是我又怕被你卖了还不自知。”
沈阳正色道:“我从来不骗朋友!”
走廊里响起吵杂的脚步声,秦老虎一马当先走在最前边,一见面便说道:“诈门在京里的人几乎全部落网,一两个小鱼小虾虽然暂时在逃,但也在紧急追捕中,翻不起多大浪来,小子,你搭的好台,让老子唱了一出好戏!”
李虎丘闻听尚有漏网之鱼,不禁一皱眉,问道:“漏掉了什么人?”
秦老虎道:“就是跟沈阳走的很近的那小子,他当时主动找到我,带着我们一起抓人,从头到尾陪着,一个人也没抓错,我就以为他真是沈阳安排好配合我们的人呢,结果这小子跟我说上厕所,我一时不查,让他跑了。”
李虎丘闻听,立刻想到那个大军是知道妮娜在多宝楼的。
第156章 何事长向别时圆?
李虎丘对老头子乔装的老乔说,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只有好与坏,我只要帮着好人就对了。其实区分人的好坏是很大一门学问。大多数人的习惯是把自己先放在道德制高点上,然后再看别人是否与自己的观点一致。这种方法往往失之偏颇,很多时候人为恶而不自知,坏人,同一切有毒的动植物一样,是并不知道自己是坏人的,是毒物。想判断别人的好坏,首先要确定自己所为是正确的,是好的。李虎丘深知好心办坏事这种事是真实存在的,江湖道上,好人的善念往往容易被坏人利用。尤其是跟诈门中人打交道,更需精细谨慎。
李虎丘拿到皮包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先过过目。
皮包里并没有沈阳说的什么资料,资料袋里只有几张黑话连篇似名册又似账本的东西,李虎丘一时摸不清头绪,只好将资料袋搁置一旁,再看其他物品,只找到几封私信。李虎丘拿起其中一封观看,信封上的字迹异常稚嫩,更像是孩子写的。李虎丘最初以为这是某种秘密联络方法,写信人隐藏笔迹刻意为之的结果。信封写着秦老虎的地址,中间部分写着秦老虎爷爷收。打开信,字迹依然是那种一笔一划的写法,内容是今年的文具钱已收到,大家都很高兴……李虎丘又打开其他几封,内容虽然不尽相同,但也都是孩子手笔,有汇报学习情况的,也有得了三好学生报喜的,寄信人的地址尽是些偏远山区,邮局的戳都是真的。李虎丘有此想到那个简单到简陋的家,那个每天早上坐在早点摊子前喝豆汁儿吃焦圈儿的高大背影,那个每天步行十里上班的特委首席缉查员。秦老虎没可能在自己每天随身的皮包里放几封信来麻痹自己。这些信就是他那个寒家中隐藏的秘密。好与坏似乎已经可以分清。
秦老虎是好人,沈阳撒了谎,老乔这个人物也许根本就不存在,那个人是诈门中的一个老骗子。他们想利用我偷这个资料袋。我该怎么做呢?李虎丘在心底盘算良久,下定决心后立即让王茂想办法联络上秦老虎。他便是这样跟秦老虎串通上的。沈阳参考李虎丘过去的事迹,判断他是个精明谨慎的人物,他料想自己那一番话只能让李虎丘将信将疑,只要他心存疑虑,见到秦老虎后就会想办法证明自己所说真伪,沈阳早与秦老虎商定,要彻底铲除诈门,他知道只要李虎丘证实了秦老虎是好人,就会主动联络秦老虎,届时秦老虎自然会告诉李虎丘该怎么做。
整个计划最绝的部分便是沈阳所作所为,每一步都在老乔的人监视下做的。老乔奸狡如狐,却万万没有想到正是他派去监视沈阳的人反被人利用,让他错算了沈阳。除了最后一天李虎丘得手的时间他没有收到汇报,整件事的进程都在他的监视下。最后取资料时他在沈阳的提醒下预防李虎丘跟他玩黑的,这才特意带上诈门中最忠实于他的那些人。埋下了全军覆没的种子。
诈门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秦老虎把老乔带走,还要想办法问出隐藏在公安部门里的诈门内线,却不知这次老乔有没有本事让秦老虎佩服一下。沈阳说想跟李虎丘亲近亲近,李虎丘连连摆手道:“你丫离我远远的,咱是老实孩子,你说一句话,我得一个字一个字的听。”沈阳毫不在意,微微一笑,道:“大军漏网了,想不到他在关键时刻居然能保持冷静,最后把秦老虎这老码头都给骗了,他是知道那两个洋鬼子和你那个洋妹妹的,我们没有把事情处理干净,给你添麻烦了。”李虎丘摆手道:“无妨,他翻不起多大浪来,在燕京,没人能动多宝楼一下,虽然我不喜欢这样说,但这是事实。”说罢抱拳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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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一九九六年五月,夜,多宝楼。
“欺人太甚!”李虎丘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挥舞着,气急败坏叫道:“她萧落雁凭什么那么说我?我怎么就一无是处了?她早干嘛来地?玩儿也没有这么玩的,一开始我还以为那些话是她家里人说的,可后来你们猜怎么着?”无人接茬儿,王茂在盘账,梁子正举着一枚大钱儿在灯下观瞧,尚楠则跟妮娜一起在看圣斗士星矢。电视里的白马小超人正在高呼:燃烧吧,小宇宙!看意思已接近尾声。
见无人接茬儿,李虎丘自己继续说下去:“她今天亲口把那些话重复了一遍,就在她们家大门口!那几天我没去找她的原因都跟她解释过了,她却还耿耿于怀不依不饶的,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就此跟她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这回有人搭话了,王茂抬头说道:“嗯,对,你就得这么干!”梁子故意大声说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李虎丘点头道:“嗯,言之有理,明天我亲自去买鸭脖子,顺便跟老板娘谈谈人生和理想,抽空再去趟端木静家,回忆回忆丛林遇险什么的。”
王茂和梁子知道这厮口是心非才故意那么说,听他出言要挟顿时改了口风,梁子抢着说道:“千万别跟她一刀两断,你要明白,这件事最开始错在你身上,你一回来就应该去找她,人家姑娘生你气也是应该的,再说这种事儿,女孩子都矜持,尤其是她家人朋友都在那看着呢,你一开始让人家丢了面子,现在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王茂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补充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李虎丘笑道:“那就是说我还得再去?”王梁同时点头,齐声道:“必须去!”李虎丘道:“那好,我明天就再去。”
妮娜忽然回头问道:“萧是不是因为我在生你的气?”
女孩子的心总是最敏感的,这一点不分中西。小姑娘一句话出口,屋子里四个大男人,只尚楠还沉浸在卡通片的情节里,余者三人顿时深以为然。王茂率先发言:“说对了,说的太对了!就是这么回事,萧落雁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那姑娘,整个一革命斗士,敢爱敢恨,什么家庭门第在她那都不是问题,我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你小子没有认清自己所犯错误的严重性,你为了妮娜的事情耽误了跟她约定见面的日子,让她在家人面前丢脸不说,最重要是你这么做是为了妮娜,可你这些天老跟人家说什么你是为了江湖道义人间正义,全是狗屁话,人小姑娘跟你谈的恋爱,你老拿大道理拍人,难怪你小子天天吃闭门羹。”
梁子摇摇头,说道:“这事儿难办了,你小子本来私生活方面就不检点,一把小辫子在人家手里攥着呢,现在又弄出这个误会……”他看一眼正对着李虎丘深情凝视的妮娜,暗想,多半还不算是误会。叹口气接着道:“这件事你办的的确不漂亮,你帮着秦老虎他们对付诈门是不是为了妮娜咱们且不说,就说你忙完了那件事之后呢?你都干什么了,自己还记得吧?”李虎丘点点头,道:“记得,我先给妮娜找了个学烹饪的地方,又抽空去看了一眼老爷子,然后就去找她啦。”
梁子道:“这还不够人家生气的?满燕京的厨子都认识她老爹,你说你送妮娜学烹饪,她能不知道?人家生你气还是有道理的。”
妮娜听他们聊来聊去总围着自己转,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搞乱了一头秀发,冲李虎丘嘿嘿一笑,那样子看上去可爱极了。“要不我去跟萧解释解释?”
李虎丘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别,千万别,小姑奶奶您就挨家呆着就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的事情谁也不用,这件事跟你关系不大,我自己的梦自己圆,你们谁也别参合。”
梁子道:“得,不让咱们参合正好,本来就没打算参合,是你自己死乞白赖的求着我们给你出主意的,要我说你跟萧落雁之间就是这么回事,她什么时候气消了,这事儿什么时候算完。”
李虎丘忽然笑了,笑的挺得意,大家不知他笑从何来,都看着他,琢磨他是不是想萧落雁太甚,秀逗了。却不知李虎丘此刻的心情是真的很愉快。他已不是那个孤独的天涯浪子,他生活的世界里,有太多人在关心他。得到这么多,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至于小雁儿,有情饮水饱,这点儿小别扭不过是生活的调味剂。过几天就是前空军萧司令的八十大寿,到时候萧家老少齐聚,看俺如何施展妙手,将美人芳心偷回来。
第157章 偷心若大海寻针
天下有贼,庄圣人笔下有窃钩者,天地之广却难容此贼,也有窃国之辈,乾坤虽大却可权倾天下。还有一种贼,只在香国纵横,深藏女儿闺梦,是为偷心之贼。三贼之中技术含量最低的无疑是偷钩子的小贼,其余二者孰高孰低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窃国难,难在国家巨大,民众之多,地域之广,人心难聚政敌难除。与之相比偷心也难,却难在女儿心海底针,辗转反侧猜测琢磨后再寻之却仍难如大海捞针。有时候得到她的身体也许不难,但若想偷得她的心,却比偷得整个天下还难。君临天下的王者也未必能做到。君不见周幽王为博得美人褒姒的芳心,不惜烽火戏诸侯?吴王得西施后,倾心相待,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不料这美人儿竟是千古华夏第一美女间谍,最终跟范蠡泛舟而去。所以说完全读懂女儿心,未必比争霸天下做那窃国大盗容易。
李虎丘要偷的便是萧落雁那颗七窍玲珑的女儿心。
爱情是自私的,萧落雁也不例外,但她从来没有计较过李虎丘的过去,也许她真的吃了妮娜的醋,但那绝不是她多次拒绝,多次用尖锐的言语刺激李虎丘的主要原因。这个满脑子稀奇古怪念头的女孩儿,是如此难以捉摸。她热情开朗喜欢冒险,敢于放纵自己的情感,甚至大胆逆推心爱的男人。但同时她又是理智的,李虎丘与杨牧峰决战之夜那会儿,她就想过有一天要跟李虎丘分手。在她的心中早认清了一个事实,她跟他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除了爱情,她还有家庭,她是父亲唯一的女儿。选择跟李虎丘在一起时,萧落雁心中的想法是,女孩子一辈子总归要有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才不枉此生,所以她不顾一切的跟李虎丘天南地北的走了一遭。可当她一回到家里,看到颓废的父亲在叔叔姑姑们面前抬不起头的样子,看到爷爷奶奶怒其不争时的失望,她忽然觉得跟李虎丘之间发生的那场风花雪月恍如一场梦。现在该是梦醒的时候了。
一九九六年,五月中旬的一天。
春光明媚,槐花飘香,万千朵成熟的槐花被轻风吹落,飘飘洒洒像一阵缤纷的花瓣雨,伴着花香落下。这样的天气里正是京城少年们放歌游春的好时节。萧落雁站在春光里,沐浴着花香送来的花瓣雨中,心情却仿佛仍在严冬里。今天是她爷爷萧老将军八十寿诞,会有许多人来为他祝寿。那些人里有老人家的老战友,老部下,老朋友;也有叔叔们的战友,上级和部下,姑姑和姑父们也会有这样和那样的朋友来给爷爷祝寿,年轻一辈里,表哥表姐们都会来,她不仅要参加,还另有重要任务。她是萧家的长孙女,堂弟堂妹们的表率。回归家族,她就只能是做这样的萧落雁。
大姑姑说今天会有一个重要人物来给爷爷祝寿,与那人同来的还有他的侄子。据说那是一个年少有为的青年,年纪轻轻却已被誉为红三代中的佼佼者,京城政商两界的一朵奇葩。萧落雁知道姑姑说的是谁,她更知道那个人有多优秀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个人的父亲是高一凡,那个被众多元老看好的,华夏政坛正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高家有足够的政治资本却缺少军界力量的支持,萧家却是个纯粹的军人世家。姑姑把那人说的天花乱坠,最终的目的却只需这一句便足以说明。
萧落雁看着院中的落花似雪,心头浮起一个身影。悠然想起远东茫茫雪原深处的那个幽深地洞里,她深深的爱上了那个男人。那个骄傲起来仿佛世界尽在掌握的男人,似乎世间已没有任何事能难住他。可这次,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有偷天换日的本领,却也改变不了初生时已经注定的命运。就算那个叫高雨泽的青年与他相比一无是处,她也没有第二个选择。如果他也有那个人一样的家世背景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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