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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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生起气来可不是盖的, 也不知道楚师父回去和姜良松说了什么,之后的两天,锦绣在船上偶尔见到楚师父都是形单影只, 身边在没有姜良松的身影。

本以为这只是他们师兄弟之间的事,跟他一个外人完全无关, 但第三天傍晚,余晖满天, 锦绣扶着能面勉强下地的何烈在船板上吹风散心。

周文和楚舟两人蹲在不远处和何烈熬粥, 按照锦绣给的法子, 白米粥熬得浓稠软糯, 快熟时加入一些剁的细碎的新鲜时蔬,既不油腻也能补充维生素。

气氛十分和谐,锦绣正给何烈按摩头部,希望他今晚能睡得踏实一些。

“哎,要是知道你要这般受罪, 咱们说什么都不贪图船走的快了, 走官道一样能平安到达京城,左不过多走几天的事。

现下看你这样, 回头都不知道怎么与何伯伯交代。”

锦绣说话分散何烈的注意力, 让何烈闭上眼睛, 别看外面一直流动的风景。

晕船的人,最看不得这种快速移动的东西了,越看越难受。

吹吹风, 放松放松心情就挺好。

何烈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干, 锦绣把竹筒打开递到何烈手里:“喝口水润润, 马上就能吃饭了。”

何烈听话的喝完水, 精神比前几年好太多了:“我爹感谢你们这般照顾我还来不及呢,哪来的怪罪。

倒是我连累你们,连日来一直绷着心没有个清闲,白白浪费十几天的读书时间。”

锦绣没好气道:“你可拉到吧,咱们谁不知道谁,要是真读书用功,也不在这几天上,白天船上吵吵嚷嚷的,尤其到了码头补给时,就没个消停时间,到了夜里,船板又不隔音,隔壁连悄悄话都不敢说,就怕被咱们给听了去。

这种环境,真用不了什么功,书本顶多算是消遣。”

周文过来锦绣这边拿调料,顺便听了一耳朵,顺口道:“哎,你就是想太多了,我那天翻开书想看一会儿,谁知船在水面上要来晃去的,不到一炷香时辰,我就看得头晕眼花想吐。

这才知道,在船上若要如履平地,和陆地无异,也是需要长时间适应的,我估计我这身板儿,是适应不了了。”

何烈好奇的将脑袋转向锦绣,虽然还闭着眼,但意思很明显。

锦绣淡定道:“我倒是没甚感觉,上船第二天就适应了。

不过这东西吧,你们羡慕不来,和人整体的身体素质有关,要是你们也能像我这般健壮,想来也能很快适应。”

周文拿上调料走了,锦绣给闭上眼吹风的何烈描述一路见到的风景。

锦绣视力好,远处看不见的东西也能被他描述的有声有色,比如对面岸边一个妇人正举着鸡毛掸子追小孩儿,小孩儿一着急,摔倒在地,哇哇大哭,妇人瞧了又心疼至极,抱着孩子连连说好话哄他。

何烈笑道:“锦绣你别框我,你目力好能瞧见,但隔的这般远,你还能听见妇人说什么不成?还说好话哄呢?”

锦绣骄傲道:“这是合理推测,小时候我和阿文哥惹了祸,我爹要是拿鸡毛掸子追,我们肯定要拼命跑的。

但后来有一次,阿文哥不小心摔倒,手上擦破一块皮,坐在那里大哭,我爹瞬间就急了,抱着阿文哥许了无数好处,让大夫给阿文哥包扎,连我都顾不上打了。”

何烈嘴角终于牵出一丝笑:“是了,我小时候闯了祸,阿姐也这般护着我。”

两人正回忆往昔呢,一道冷冰冰不和谐的声音插进来:“不知小友可有时间,在下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二。”

这声音太有特色了,锦绣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安抚了有些不安的何烈,锦绣转身走到姜良松面前,拱手行礼道:“您有何吩咐,只管言说。”

虽然上一次见面不欢而散,差点儿起了冲突,但形式比人强,锦绣不是这人的对手,打不过,人家后台比他硬,锦绣还是很识时务的。

面上丝毫看不出对这人的不满。

姜良松稍微颔首还礼,声音低沉,道:“据我所知,师弟那天去给你同窗送药,回来后就不太与我说话,你可知原因。”

锦绣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因果,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道:“大概是因为,我告诉楚师父,我在谢山长的院子里曾见过您吧!”

锦绣如愿在姜良松这张面瘫脸上,看到他嘴角和眼角同时抽动了一下。

心里对这个效果很满意。

姜良松只要不发疯,还是很有涵养风度的,颔首对锦绣表示了感谢,才慢吞吞背着手转身离开。

就是这背影吧,怎么看,都有一股沉重的意味。

锦绣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很小心眼的,从这天起,隔三差五的就去找楚师父聊天,而姜良松就住在楚师父隔壁房间,两人一看住的的环境,与他们几人就不是一个档次。

锦绣甚至怀疑这是船家专门给达官贵人准备的房间,房间里设施一应俱全,比陆地上的上等客房也不差什么了。

要不然他姐姐给他定的所谓的最好的船舱,怎的和这边的一比,简直天差地别呢?

不过锦绣也不在意这些,过眼不过心,笑眯眯粘着楚师父,讨论曾经楚师父交给他的一套点穴手法。

锦绣将当初刘兆东在他们家后院的事说了:“我也是第一次用,没想到效果这般好,因缘巧合之下,竟然真让刘兆东改邪归正了,后来更是成了我堂姐夫。”

“你还是功夫没练到家,你使的那一招,要是纯熟的话,至少能让刘兆东五年平心静气,要是心烦气躁,气血上升,疼痛感是当时的五倍不止。”楚师父淡淡道。

锦绣感觉很惊讶:“那师父您练到何种程度了?”

楚师父似笑非笑瞥了锦绣一眼:“怎么?想试试?”

锦绣连连摇头:“还是不要了吧?”

“我的话,大概能让他疼上三年,我师兄能让他疼上四年,至于我师父嘛,二十年前见过他老人家施展过一次,让那人足足疼了五年,现在是何等实力,我也不清楚。”

楚师父淡定告诉锦绣这个惊人的事实。

锦绣第一次对楚师父他师父产生了一丝兴趣。

察觉到自己这个危险的想法,锦绣抓紧摇头,将脑子里危险的想法晃出去,心里默念三遍:

我是斯文人。

要以理服人。

要以德服人。

等完全说服自己后,锦绣眉头舒展,想听楚师父说一说这次给何烈的药膏的妙用。

楚师父好笑的看着锦绣的小模样,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这时候锦绣在想什么,楚师父也能猜个七八不离十。

但他也不戳破,楚师父实在太喜欢锦绣这性格了,还有他在武学上的天赋,实乃当时罕见。

要不是他跟着师父多学了几十年,多了一些见识,真的已经压不住这个少年了。

也毫不藏私,说话十分坦荡:“那药膏是我大师兄他们军营的大夫配出来的,原本是想研制类似于麻沸散的止疼膏药的,不知哪里出了岔子,研制出的东西,唯独对晕车晕船很有效果。

刚好师兄他家有位老夫人,多年被晕车所扰,听说此事,将药方高价买下,从此成了他家的不传之秘。”

说来说去,这药方现在只有姜家才有了。

锦绣可惜的叹口气:“本以为是您行走各地,在哪里遇到的好方子呢,来时还夸下海口,要为何兄多准备一些,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楚师父笑道:“我师兄看着人冷淡的很,但你只需说明缘由,并不是蛮不讲理之辈。”

锦绣还是摇头:“还是别了,您给的那些,足够使到京城了,何兄说了,回头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乘船出行了。”

没想到,锦绣第二日去楚师父房间找他闲聊时,楚师父交给锦绣一张方子:“拿着吧,我师兄给你的。”

锦绣突然就觉得这东西有些烫手起来。

楚师父淡定道:“只要你别交给你爹去做生意,姜家也不是这般小气之人。”

楚师父话另有所指,锦绣脸皮忽的烧了一下。

这小气之人,说的就是他了,他因为第一日上船时与姜良松发生的一丝不愉快,心里记恨了对方许久。

这几天,更是明知对方与楚师父发生了矛盾的前提下,故意找楚师父谈天说地,气住在隔壁的姜良松。

想来这两人也是心知肚明,但依然纵容他。

锦绣惭愧道:“是我小人之心了。”

楚师父摆手,不在意道:“少年心性罢了,谁没个年少轻狂时?”

锦绣心说:我是看着年少,但我前后活的年岁,比你可大多了。

这时就不由想到,当初小野说的:年龄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心性。

锦绣本以为是这些年一直在书院忙于读书,环境单纯,他才会看起来和一个正常少年无异。

没想到,还是被年龄影响的结果啊!他自己虽然有意控制,但事实上,根本就控制不住。

想到这些的同时,锦绣也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该给您道歉才是,多谢您这些天的纵容。”

“我自是乐意教导你的,不过你该道歉的人可不是我!”楚师父笑眯眯道。

“锦绣知道,回头就给姜大将军道歉,感谢他老人家这些天对我的包容,是锦绣小气了。”锦绣说的真心实意。

楚师父挥手:“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锦绣也不是抹不开面子的人,既然都被楚师父指出来了,当即出了门,转身就要敲姜良松的房门。

手抬起的瞬间,想了下又觉得不妥,人家不计前嫌,送了他这么大一份儿礼,他空手前去道歉,怎么都说不过去,不是他们元家财大气粗的风格。

于是又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

等锦绣离开后,两个房间的门同时打开。

楚师父背着手看前面:“都听到了?”

“嗯”,姜良松点头承认,以他的耳力,只要想听,这船上对他而言没有秘密,“为何又离开了?你不是说那孩子是个做事干脆不扭捏的吗?”

楚师父想了下就笑了:“看来你这张方子没白送,说不得要赚了,那孩子家可是有万贯家财,出手一向大方。”

虽然大多时候都抠门的厉害。楚师父还是在师兄面前,尽力为锦绣保持该有的颜面。

姜良松有些不信:“我家这药方,不说价值千金,但也不是凡品,不是我贪恋钱财,但能与之相配的确实不多。”

楚师父摇头:“那就拭目以待吧。”

锦绣回房间从包裹里翻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成年男人巴掌大小,打开里面是用细绒布包裹起来的一小块镜子。

手柄精致,花纹繁复,最令人惊奇的,应该就是它能将一个人的样貌清清楚楚的显现出来吧。

锦绣心说,这份工艺,在当代也算得上是独一无二,价值千金了。

乡试之后,从小野那里拿了好几份玻璃镜的制作方法,交给家中匠人琢磨,好几个月只琢磨出两块锦绣看得上眼的,这一块儿后面涂了一层薄薄的银,利用的原理正是“银镜反应”。

想到这里,锦绣忍不住露出一丝调皮的笑。

因为他让人私下弄这东西,试验有了结果,还没告诉元老爷,而元老爷本人一心扑在水车的改良上,也没想起来问儿子,整天往自家工坊跑为了什么。

锦绣叮嘱过寿管家,等他在京城进了考场后,元老爷焦躁不安睡不着觉时,在告诉他老人家。

锦绣不用想就知道元老爷到时候是什么脸色,肯定恨不得当场捶他一顿好解气。

现下,锦绣踹着紫檀木盒子,敲开了姜良松大将军的房门。

姜大将军看着冷了些,其实性情还算平和。

锦绣站在姜将军对面,拱手将来意说了:“这些日子对您多有冒犯,多亏您不计前嫌,还以药方相赠,今日特来道歉。”

姜将军摆手道:“无妨,小孩子都这样。”

锦绣一噎,这师兄弟怎么回事?说辞都一样,不愧是一个老师教导出来的。

姜将军快人快语:“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锦绣忙上前两步,将盒子放在姜将军手边的桌子上,轻轻打开,此时的镜子是背面朝上的,只能大概看出是一把女士手镜的样子。

锦绣解释道:“在下手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唯一有些价值的就是这把手镜了,今日献给您,全当赔礼道歉,并感谢您的赠药之情。”

姜将军饶有兴味道:“哦?你送我一把女人送的手镜,所为何意?”

锦绣不慌不忙将镜子翻转过来,举到姜将军面前。

这下也不用锦绣解释了,姜将军自己拿过镜子,对着脸用各种角度照,还有些新奇的摸摸自己脸,不可置信又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的锦绣心里好笑不已。

回头想想当初家里匠人第一次在镜子里看到他本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时激动到哭泣的表情,人家姜将军已经很能稳得住了。

锦绣就像看后世人们对着智脑三百六十度自拍时,摆出各种姿势的姜大将军,一时间有些错乱感。

不过姜将军不愧他的传言,冷静睿智,很快面上恢复镇定,将镜子小心放回盒子里。

把盒子往锦绣跟前一推:“你这礼物我不能收,实在太珍贵了。”

锦绣又将盒子推到姜将军面前:“我是诚意相送,并无他意,在我心里,这手镜远不如您赠送的药方与我有用。”

姜将军盯着锦绣眼睛一瞬,看出锦绣眼里的真诚,随即也也不扭捏,收下了手镜。

等锦绣离开后,本来面上十分淡然的人,露出了孩童般的调皮,小心带着盒子敲开了隔壁师弟的房门。

楚师父一见师兄的样子,就知道锦绣给这人送了好东西,挑眉示意师兄拿出来饱饱眼福。

姜将军像是小时候般,有了好东西就想找人分享,立马拿出来,用假装淡然的语气道:“还成吧,算那小子有心了。”

知道师兄是什么性子的人,能用这语气说话,就是他十分喜爱这东西了。

因此,看到背面朝上的手镜时,楚师父也没觉得这会是普通的手镜。

伸手就要去抓。

姜将军顾不得矜持,出声提醒道:“小心些,别磕了。”

楚师父大大翻个白眼儿,他们这种高手,怎么可能拿不稳一面镜子,给磕了碰了,就是即将要磕碰的瞬间,他们也有无数机会挽回。

但等楚师父无意间在镜子中清晰的看到自己的面貌时,不由也惊住了。

而锦绣回到房间,将药方抄了一份,在船板上找到正闭眼休息的何烈,将药方递给对方,解释了药方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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