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2 / 2）

那时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她躲在人群里，默默瞧着他。她以为他不认识她在这里，谁知道他却转过头，温和道：“听闻苏二小姐精通音律，可知道我唱的是哪一首？”

他说话的时候，就这么看着她，她心跳得飞快，却还是强作矜持，温和道：“《长生辞》。”

“正是，”莫云轻叹出声：“我欲求仙得长生，问卿白首可相随。”

明知他是在念着《长生辞》的句子，她却还是觉得，他似乎是在问她。她几乎搅碎了手中的手帕，低念出一句：“愿意。”

可他听不到，就如这么多年，他都不曾注视过她。

这是一场飞蛾扑火般一厢情愿的单恋，谁都拦不住。她明知自己双灵根的天资，假以时日不会在他之下；明知修道之人，情爱如雾珠蜉蝣，朝生夕死，朝霞出的那刻就烟消云散，可是她却从来管不住自己。

“他欲成仙问道，我就随他成仙问道。他若只想有百岁光阴，我也愿与他白头偕老。”她说得有些痴了，眼中早已没了苏清漪，苏清漪看着她，悠悠想起很多年前，她还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

那时候也是这样，她明知道秦子忱不爱自己，却仍旧义无反顾的去爱他。从十六岁，到二十三岁，她把所有光阴给了他，却从未得到过他一次回应。

她知道这种一厢情愿的苦楚和不可自拔，也就没有了立场去指责苏清莲。

可她也知道这种义无反顾的爱情最后的结局，于是她只能轻叹一声，温和声音的道：“可是清莲，她不爱你。”

“我知道，”苏清莲僵着身子，努力将背挺得笔直：“可是我得试试，我不尝试，谁又知道结果？”

“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苏清漪，”她声音中带了颤抖：“我为了他，变得如此恶毒，如此可怕，我根本走不了回头路，你让我就此放弃，我如何甘心？”

“你气运极佳，生来就是他的妻子，五灵根的体质，却也能得到奇遇，学会符篆之术，甚至在被我逼迫到绝境后，还能绝处逢生成为静衍弟子。我没有这种气运，也不想争，我只求你看在年幼时，我也对你多加照顾的份上，可怜可怜我，”说着，她低下头去，颤抖着声道：“不要退婚。”

她说得太卑微，太小心，根本看不出平日天之骄子的傲气。苏清漪脑中闪过原主小时候的记忆，那时候她家族倾覆，苏清莲的母亲刚刚被扶为正室，所有人都欺负她，只有苏清莲挡在她面前，小小的身子，却怒喝着所有人：“不要欺负我姐姐！你们这些狗奴才，她再如何也是承天城的嫡小姐，我的姐姐，谁敢欺负她，就是欺负我！”

原主不会法术，五灵根的废材，在学堂上课，所有人嘲笑她，也是苏清莲站出来，一个人和学堂里十几个人斗法，胜出后赢得了一个好名声。

那时候苏清莲已经颇有傲气，站在苏清漪面前，安抚道：“姐姐，你是承天城的嫡小姐，我不会让人任何人欺负你。”

原主觉得这是她惺惺作态，冷哼着转过头去。然而苏清漪却在记忆里看着那双眼睛，觉得清澈诚恳得让人心疼。

毕竟只是个孩子……还是个心软良善的孩子。

然而不知不觉中，她开始憎恨原主，厌恶她，欺辱她。最后陷害了她的名声，代嫁去了莫家。

如果苏清莲不爱莫云，大概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吧？

苏清漪暗中轻叹，看着跪在地上的姑娘，甚至不忍心开口。然而许多话不得不说，她只能道：“清莲，我不能允你。”

苏清莲浑身一震，苏清漪继续道：“我也曾经喜欢过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可我执着到了最后，他还是不喜欢我。你是个好姑娘，我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而且我答应过莫云退婚，就不能食言。清莲，你值得更好的人。我……”

“够了。”苏清莲直起身来，面无表情打断她：“无需你的可怜同情，够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等她走远后，苏清漪忍不住道：“系统，我心里拔凉拔凉的。”

“嗯……”系统沉吟出声：“我也是。”

“清漪啊，”系统叹息着道：“我觉得，你身边都是些凶猛的女人，你要小心啊。”

“不，系统，你错了。”苏清漪面色沉痛：“修真界就没有步凶猛的人！我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说着，她就转过身去，找了个下人领路，回了自己房间。

在她回房的时候，苏清莲走进苏家的书房。

一个有底蕴的家族，必然有一个藏书阁，苏家传承几千年，藏书阁内的书数不胜数。苏清莲走到最底层，翻出一本《召魔咒》。

这是一本失传许久的禁书。如果被她父母知道，她绝对没有机会接近这本书，然而她年幼酷爱读书，当年在藏书阁苦读时，这本书却自己飞到了她的面前。

只需要一个阵法，就可以化身魔神，这是多么轻易的事情？

她知道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可她别无选择。她紧紧握着那本书，下定决心准备翻开时，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女声：“想杀她，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谁？！”苏清莲猛地抬头，看见窗户外面有一个女子人影，毫不犹豫一个法诀就冲了出去，然而也就是那片刻，周边天旋地转，她已身处一个全是迷雾的环境之中。

这是一个法阵——身为符修的苏清莲立刻认了出来。

能悄无声息布出这么一个法阵，来着绝非等闲。苏清莲握紧了书，迅速在脚下摆出一防御法阵，冷声道：“别装神弄鬼，滚出来！”

“真是精妙的阵法，”看着苏清莲扔下的法阵，对方轻笑起来，轻柔道：“别害怕，我是来帮你的，你不是想杀苏清漪吗？刚好，我也想杀她。”

听到这话，苏清莲慢慢冷静了下来，怕这个人是冲着苏清漪来的，不由得警惕道：“前辈修为如此高深，为何不自己动手？”

“我有我不动手的理由，”对方似是有些不满：“而你有你必须动手的理由。你也知道你父母是怎样一个人了，莫要说他们本就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哪怕他们是不畏强权的君子，静衍道君利剑之下，只留臣服的人，还有死人，他们能有什么选择？”对方轻笑起来，说着她惧怕的未来：“等到明天天亮，你父母就会去莫家退婚，而你呢？一旦退婚，你和莫云就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

“你付出了多少努力……苏清莲，你从十三岁爱上他，为了他修道，为了他陷害自己姐姐，为了他，你连一个笑容都要在镜子里努力练习。你好不容易嫁给他，忍受着众人的嘲笑和屈辱，死皮赖脸赖在莫家，终于讨得了他一家老小的欢心……”

“甚至于，你还不惜让莫家家主那个恶心的糟老头轻薄，就为一个留在他身边的机会……”

“闭嘴！！”苏清莲怒喝出声，惊恐道：“你是谁？！到底是谁？！”

“我？”对面低笑出声来：“我只是，一个要帮助你的人罢了。”

“我没有什么愿望，更没有什么恶意，”对方轻声叹息：“我唯一想要的，就只是苏清漪的命。你帮我，我就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莫云喜欢苏清漪。”她说出了一个让苏清莲震惊的消息，在苏清莲什么都没反应过来时，接着道：“你可以杀了她，变成她。”

“从此后，你就是莫云的妻子，他喜欢的人，甚至还是静衍道君的弟子……”

“你比她聪明，比她更爱莫云。你一定会做得比他好。”

“前辈说笑了，”苏清莲忍住心中的躁动，冷声道：“这世上哪有谁能长期变成另外一个人？”

“别人不可以，”对方笑出声来：“可是你行啊。千面族的小姑娘，当年你母亲能变成冉焰魔君的师父元真子骗过冉焰魔君，你连一个筑基期的苏清漪都变不了吗？”

“你到底是谁？！”苏清莲猛喝出声。

“我是谁不重要，”对方道：“你只要告诉我，你要不要我的帮忙？”

苏清莲没说话，许久后，她终于回答：“好。”

“聪明的姑娘。这张符纸是一个阵法，你将这张符纸扔到她身旁地上，阵法会自然形成，符纸背后是操纵阵法的咒语，你紧记。”

说着，迷雾中探出一只素白的手来，苏清莲接下符纸，对方又道：“若这个阵法不行，这里还有几张符篆，供你杀她之用。若你不忍心杀她，这里有一本傀儡秘术，你可以将她制成傀儡，她虽不死，却成了活死人，供你驱使。等她死后，你就拿出你们家族独门绝技，变成苏清漪，成为静衍弟子。”

音落，迷雾后又送出一本薄薄的书和一沓符篆。苏清莲拿过这些符纸的瞬间迷雾消失殆尽。

仍旧是方才的藏书阁，只是窗户开了一角，冷风呼呼吹过来，纸页翻飞。

苏清莲坐在藏书阁书桌前，将对方给她的东西都看了一遍，连按本《傀儡秘术》也熟记于心。她从小就是聪慧之人，不说过目不忘，但是一本书翻下来，也能记得大半。

做好准备，她折回屋中，从自己盒子里翻出了一颗隐匿珠走了出去。

苏清漪……今夜，我必要你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