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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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范中流要在军校讲课,我现在一共才四个教官,要带一千七百多人,范中流走不开。施策呢,我看小伙子挺能干。”

“他不懂,跑跑船还行。算了算了,我回去了,自己好好想想。”李颖修摆摆手。

回到李氏船行,也就是现在南洋实业总局的总部,李颖修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开始思考。

他拿出一张白纸,用毛笔在上面画了个大大的圈。这就是自己所管得到的“经济”范畴了。他信马由缰的在纸上写下:丝绸、茶叶、瓷器、煤、铁、军火、粮食、棉纱、酒、糖、盐。写到“盐”的时候,李颖修又记下“漕运、关税、劳役”三项。他渐渐觉得有眉目了。

他把自己所能接触到的经济事项总结为四个大的类别。

第一类,是清政府征收的各种税收:粮税、盐税、漕税、关税和劳役。每年广东,要上交朝廷六百万两的各种收入。给广西两百五十万两的协饷。如果把给朝廷的和给广西的这八百万两扣下来,加上广东本来就有的收入,每年可以收到一千万两。这样,朱雀军就有了基本的军费来源。广东已经化为经济特区,现在要把税收这一块变成通商洋务善后使的职权范围,还要动动脑筋。不过,不急,先等朝廷的旨意下来。

第二类,是出口盈利大项:丝绸,茶叶,瓷器。《辛丑和约》中破除了十三行的进出口专营权。但南洋实业总局应该可以从货源上实现垄断,以保持这三种商品的高额利润。

同时,要防止技术流失,比如,在另一个时空英国人1851年就会派遣间谍福均进入中国,窃取了茶叶种子和工人运到印度阿萨姆去种植,3年后,福均完全掌握了茶树的种植与制茶的技术。1886年,中国茶叶出口13.4万吨,创下历史最高记录,然后转入全面衰落,出口量不断下降。从此,印度的红茶凭借较低的价格在国际市场上逐渐占据中国红茶的市场,中国的茶叶贸易招到了巨大的打击。茶叶也从高利润的贵族饮品变成了街边的大路货。另外,像景泰蓝、龙须草席等等传统工艺外泄,也是深刻的教训,这个时空,不能重蹈覆辙了。

同时,技术上也要加以改进,比如丝绸,要引进江浙一带的阔叶桑,同时建一个农艺学堂和缫丝厂,建锅炉用来制干茧和煮茧。缫丝主要是农村的副业,并没有有组织的进行大规模工业生产……

想到这里,李颖修豁然开朗,以缫丝业为导线,建立一个收茧的网络,深入农村基层,建立据点……这已经是社会改造的范畴,要和楚剑功好好商量。

李颖修把思路收回来,继续写他的经济计划。

第三类,是重要的民生物资:粮食、制糖、酒类、榨油植物,这些不仅重要,而且利润高。

第四类,是为军工生产服务的重工业。枪械厂,火炮厂、弹药厂,被服厂。上游的煤矿、铁矿和钢铁厂,嗯,蒸汽机,造船厂……

61 打碎旧世界

7月17日

“建缫丝厂?”楚剑功问,“这种事情不是你在管么?和我说干什么?”

“是这样,”李颖修琢磨了一下自己的措辞,“缫丝业目前还是以农村零散的小手工作坊为主,无论广东还是江浙,都是如此。”

李颖修要建立缫丝厂,就必须去农村收茧。那么,散布在农村的这些零散小作坊,要么依附于南洋实业总局的缫丝厂,变成供应方,要么被击垮,被消灭。缫丝业只是第一步,别的农村副业作坊迟早要过这一关。

“消灭小作坊主?现在就要开始么?是不是再等等?”

“我也没底,所以和你商量。”

李颖修和楚剑功都来自另一个时空,另一个时空的历史是这样的。

对于延续了整个清朝中前期的中国来说,整个社会的经济生活其实是停滞的。农忙的时候占用绝大多数农民的劳动力和时间-农闲了剩余劳动力从事依附于农村的简单手工业和运输业——再次在农忙的时候全力投入农业生产,如此往复,一年又一年。

这个自明朝而来的传统经济方式,如果没有外力破坏,就会在土地畸形兼并中逐步发展出一个商业繁荣的末世,然后被无数饥民的暴动彻底摧毁。新的王朝轮回。在这个传统的循环中,以家庭单位参与经济活动的农民,不但是农产品的生产者,也是依附于农村的小作坊的劳动力提供者。中小地主不但是地主,也是小作坊主,小运输主。

可是清朝的末期,不是明朝的末期。1840年之后,门户逐渐开放,随着资本主义的逐渐影响,东南沿海少数城市开始出现了带有明显资本主义色彩的新式作坊开始出现了,新的组织结构,新的技术,让他们效率远远高于传统小作坊。

于是,靠近新式作坊的传统作坊破产,新作坊获得更多的利润,变得更强大,更遥远地方的传统作坊在竞争中破产。失去了传统作坊的农村,也就开始了急速的衰败。

农闲期不能让农村的剩余劳动力过于远离家乡,当不能在附近作坊打工的时候,越来越多的自耕农逐步丧失购买力,更快的破产。丧失购买力会加速传统作坊的破产,也会大大压低农村的人力成本,让雇佣劳动的利益超过传统永佃制。于是,更多的地主采取雇佣经济的方式,进一步恶化农村的传统经济结构。

“然道这样不好吗,打破农村传统的经济结构,摧毁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以适应工业化大生产的到来。”楚剑功振振有词。

“是的,从宏观的历史来看。这是历史的必然。但是,历史的洪流摧毁了旧的经济制度,依附于旧的经济制度而生活的人就必然心怀怨恨。我们还是继续回顾一下另一个时空的历史吧。”

在这个不断恶化的漩涡中,中小地主,中小作坊主的子弟们对整个旧时代充满了憎恨。横行不法的洋人、军阀的剥削,买办的洋货入侵,城市新兴作坊主抽骨吸髓的压榨。谁是罪魁祸首?北洋统治的时候,那就是北洋。于是大批的进步青年南下广东,去考黄埔军校。

中小地主子弟会支持“平均地权”甚而共产主义?显然不是嘛。他们去黄埔的目的就是为了推翻北洋的统治,打碎这个旧世界。

“你说的我明白,但是,你没有办法解释在推翻北洋之后,还会有人继续革命。”

“当然要继续革命!”李颖修大叫起来。“打垮了北洋,常凯申同学能改善这些问题吗?”

1929年关税谈判,明面上是关税平等,但实际放弃了关税保护。面对的是美欧完成工业化后的商品倾销和资本挤压。随后,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夹缝中发展起来的中国民族资本大规模破产。

没有破产的那些呢,制造品没技术优势,没数量优势,那就只好价格优势了。价格优势怎么来的?更残酷的内部剥削。更大范围的传统经济破产瓦解。于是,破产农民和进步青年,将憎恨的目标转向买办。他们投身于共产党,要摧毁常凯申所代表的买办经济体系。那些进步青年不是什么高级领导人,而是千千万万高喊着为了新中国,前进而舍生忘死的基层指导员。

“你要知道,摧毁传统乡村经济的,不是共产党,而是买办。乡村农民,中小地主种粮竞争不过美国面粉和东南亚大米,开作坊不是大城市新式作坊和洋货的对手,还要承受苛捐杂税的盘剥,所以只能破产。破产越多,憎恨越烈,愿意追随毁灭旧世界的人越多,飞蛾扑火的热情越高。”李颖修最后总结说。

“我们不是买办。”楚剑功反驳道。

“对,我们不是买办。但摧毁农村自给自足自然经济的过程中,我们同样有可能成为广大失地农民和破产地主憎恨的目标。如果所有的破产地主和自耕农飞蛾扑火一般来和我们拼命,你怎么办?我退一步还可以做胡雪岩,你呢?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说了这么多,你准备怎么办?”

“话题回到缫丝厂。”李颖修说,“我决定在广东境内,选取一些田地,作为专用的桑田。我尽量找一些自耕农,避开大地主。这些自耕农呢,我会指导他们,成为专门的养蚕户。然后我们将这些养蚕户,组织起来,建成一个收茧网络。”

“这个收茧网络,就是我们在乡村建立组织的开始?”

“太对了。由于我们控制着下游的缫丝业,那么这个收茧网络自然会受到我们的控制。以后,我们按同样的方法建立收粮网络,建立商品粮体系。”

“最后将这些网络统合起来,改组成基层的农村政权。”楚剑功插嘴说。“最后,进行土改。”

李颖修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眉头:“土改……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楚剑功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控制缫丝业,你有把握吗?”

“人力无法战胜机械,乌合之众无法战胜组织。实际上,自工业革命以来,欧洲的丝织业已经进入机械时代,丝绸生产技术已经超过了中国。”

从1750年至1850年这段时期,是中国桑蚕的养殖朝着更为科学的方法取得明显进展的时期.这个过程是与养蚕从农民的家庭养殖更多地向绷丝厂或较大的产丝企业养殖转移相一致的。尤其是在意大利,许多埋头苦干的科学家和农学家就桑蚕的生活习性进行了实验井作了大量观察。这些习性关系到桑蚕产丝的数盈和质盈。他们的研究发现对增加蚕丝生产工业的效率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不仅是在意大利,在世界其他地区也是如此。实验表明,对词养蚕幼虫的养蚕房人工升温是极为有利的,这可以避免温度有过大的变化。为保持蚕的健康,人们发现充足的通风和相对干操的空气也是重要因素。

“所以我们要建立温室。给养蚕户贷款。”

“只要他们找我们借钱,他们就会服从我们,习惯我们的纪律,习惯我们做事的方法,最终习惯我们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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