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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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老是说.......”被老狐狸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弄得晕头转向,王洵皱着眉头询问。

“小子,要吃多少生羊肉,你才会记得膻腥气!”对王洵的木讷非常不满,老狐狸气哼哼地捶了他一拳。“挺机灵的人,怎么就在这里不开窍呢?脚下这块沙漠是谁的地盘?在他的地盘上,打他的辎重主意?若是没人在背后支持,纥骨部那些家伙岂能有这么大胆子?离这四十里就是石城堡,出发前我就将消息送了过去,到现在,却都没看见石城堡那边派半个人前来接应!莫非在石城堡守将眼中,你们手中这几十大车辎重,连个屁钱都不值么?”

我到底又得罪谁了?登时,王洵眼前漆黑一片。安西的地形他不熟悉,安西的各部族势力所在位置,组成结构,他也不熟悉。如今,连交情颇深的周老虎、苏慎行、赵怀旭等人的形象,也跟着模糊了起来。

所有人仿佛都在背后藏着另外一幅面孔。所有人转过身去,好像都会拔出刀。而只有他,兀自懵懵懂懂地继续往西,往西,,根本不清楚前方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也许这次离开长安,真的是一个错误决定。迷迷糊糊中,他忍不住悲哀地想。耳畔却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号角声,顷刻间打断了所有思绪。

“呜呜——呜呜,呜呜呜——”角声由远及近,一声比一声凄厉。隐藏在大漠中的劫掠者,终于出手了!

注1:石炮,即投石车。

注2:对突厥人之外,其他突厥化的西域民族泛称。按史料记载,铁勒族分布,从辽东一直到咸海。从哈密到焉耆北天山附近有契苾﹑乌护﹑纥骨等。

第五章 紫袍 (二 上)

第五章紫袍(二上)

“全体禁卫,抄陌刀,结阵。民壮弟兄躲到马车后边去!”听到角声,王洵立刻抛下纷乱的思绪,跳将起来,凭借本能做出部署。

民壮们在上一次搏杀时的表现,直到此刻他还记忆犹新。跟精挑细选并且受过系统训练的飞龙禁卫们相比,前者的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勉强把他们拉上战场的话,等同于蓄意谋杀。已经向阎王殿送了那么多冤死鬼,王洵不想再造更多的孽。

这番好意,却没换来应有的理解。闻听号令,飞龙禁卫们固然每人迅速从马车上抄下一把陌刀,以他为核心结成了一个三角阵。那些刚刚经历过一次生死考验的民壮们,居然也从马车上抄下了长短不齐的家伙,乱哄哄地挤在了三角阵之后。

“别添乱,赶紧躲马车后边去。”王洵大急。扯开嗓子冲着民壮们吼了一句。“对面全是骑兵,你们根本帮不上忙!”

没有人理睬他。民壮们以沉默作为抗议。“赶紧卸车,组车墙,傻了啊,你们!”王洵又急又气,连连躲脚。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却从背后响起来,低低的传进他的耳朵。“楼兰人在旁边看着呢!咱们可丢不起那个脸!”

“老魏?!”王洵回过头,恰巧看见民壮头目魏风那刚毅的笑容。什么话也不用再说了,在部族武士们眼里,此刻,他们都是中原人。根本没有天子禁卫和普通民壮的区别。

“那大伙就跟紧了我!给强盗点儿颜色看看!”王洵红着眼睛吼了一句。转正头颅,狠狠手中陌刀戳在了沙地上。

“咚!”烟尘四溅。其余一百五十五把陌刀的刀柄同时戳立于地,将脚下沙漠戳得隐隐一阵晃动。

烟尘中,楼兰武士也跳上坐骑,在康老和石怀义两个的组织下,缓缓结成了两个三角。一左一右,与陌刀阵比肩而立。

三个铁三角。

两大一小,在纷乱的号角声和滚滚而来的烟尘面前,巍然不动。

风将远方马蹄击打地面的声音传过来,清晰地送入大伙的耳朵。没有人惊慌,也没有人左顾右盼。他们只是静静地站着,或为徒步,或跨在马上。静得仿佛阿尔金山上的万年冰川般,在冬日下凛然生寒。

仿佛感觉到了这种肃穆的寒意,远处烟尘的逼近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角声越来越缓,越来越低沉,突然又像狂风乍起般爆发了一次,然后又噶然而止。

几个楼兰族斥候就在此刻从烟尘最前端钻出,气喘吁吁冲到康老的旗帜对面,“纥骨人、处木昆人,还有赤牙人。前锋骑兵八百,后续还有两个大队,无法靠近,看不清到底有多少!”

“入列!”战场上的老狐狸又是另外一番形象,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

斥候绕过本阵,补充进队伍的末尾。三角阵再度静止,向三颗定海神针,牢牢地稳住了万里瀚海。

沙尘慢慢落下,将来袭的敌人一排排露了出来。有的与先前出现的盯梢者一样,全身上下皆用黑葛布包裹,只在眼睛位置,露出一个脏兮兮的大窟窿。有的则全身上下皆呈现沙土的黄色,离得只要稍远些,就很容易跟沙漠融在一起。还有一伙人,头上没有任何遮挡,披散的发髻上缀满各类石子和铃铛。一边调整队形,一边张着大嘴嗷嗷怪叫。嘴唇处,红艳艳的染料混着口水,不停地往下淌。

也许是因为远来疲惫,也许是因为彼此之间还未协调好出战次序。三伙来自不同部族的强盗抵达战场之后,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而是在距离王洵等人结阵之处三百步外停住了脚步。少顷,有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袍里的家伙越阵而出,手举一面顶端装饰着白色马尾的旗帜,冲着康老所在方位大喊了几句。随即,在康老身边也有一名部族武士出列,手举白色马尾大旗,跟对方走了个脸对脸。

双方在两军阵前,将旗杆互相碰触。接着,便用一种王洵根本无法听懂的语言叽里咕噜地说了起来。片刻之后,二人再度分开,各自回归本阵。随后,强盗阵中响起一阵轻柔的号角。“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宛如两只发情的野牛在互相呼唤,楼兰人也以同样温柔的角声回应。敌我双方军阵再度分开,康老带着两名亲信,策马走向战场中央。强盗的头领也策马而出,以手抚胸,遥遥地向康老致意。

“他们,要谈判。康老出去敷衍一下,你甭担心。先说好话,然后再动手!”唯恐引起王洵等人的误会。石怀义从队伍另一侧跑过来,冲着中原儿郎们大声解释。

“先礼后兵!”陌刀阵中爆发出一阵轻笑。对于身侧的异族伙伴,他们心里充满了信任。

石怀义还以同样轻松的微笑,挥舞着手中弯刀,低声补充,“你们汉话太复杂,我不会说。但,但基本,基本就是那个意思。这,这是我们这边的规矩!”

说话间,战场中央的康老和强盗头领已经开始讨价还价。但明显有一方出价太低,双方达不成一致意见。说着说着,身穿黑袍的强盗头子恼羞成怒,猛然从腰间掏出横刀,直直地伸向了天空。“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他背后的无数把再度吹响,这次没有了丝毫先前的温柔,而是**裸的威胁。

老狐狸康忠信眯缝着眼睛笑了起来,很低,声音里边却充满了轻蔑。将食指伸出,他先笑着指了指头上天空,随即又指了指脚下大漠。拨转马头,缓缓返向本队。

没想到自己一记重锤砸进了空气中,全身包裹在黑袍里的强盗头子楞了楞,气急败坏。举在半空的横刀上下颤动,几度试图劈向老狐狸的背后,但最终,却没有劈落下去。

楼兰武士们以放肆地笑声迎接自家族长大人。丝毫不以敌方人多势众为意。个别年青人甚至学着老狐狸刚才的模样,伸出手指,先指向苍天,然后再指向大漠。笑声里充满了不经任何修饰的骄傲。

“康老刚才说,苍天看得见,大漠也看得见。”石怀义低声给中原儿郎翻译。“所以楼兰人无法在太阳底下出卖朋友!”

王洵冲他笑了笑,心里再度被温暖所充满。不愿让对面强盗继续嚣张下去,他猛然将陌刀从沙堆中拔出来,然后再度顿下,“战!”

“战!”“战!”“战!”一百五十五中原儿郎齐声大喝。瞬间便将角声砸了个支离破碎。对面的强盗暴怒了,举着兵器大声嚷嚷。但是,他们嚷嚷归嚷嚷,却依旧没有任何一个部落冲上前,用敌人的鲜血证明自己的英勇。

相反,在号角声停歇之后,众强盗居然从军阵中抛出了数百具野兽的利角和骨骼,在本阵之前,草草地堆出了一个白骨鹿砦。

“他们有点儿不对劲!”王洵的鼻孔里明锐地闻见了阴谋的味道,转过头,跟身边几个弟兄商量。

“刚才斥候不是说,他们在后边还有人正往过赶么?反正咱们也跑不远,等人都到齐了,再开战,他们岂不是胜算更大。”方子陵的战场感觉,和他的情场感觉一样懵懵懂懂,说话根本不经任何思考。

他话立刻招来了好几个大白眼,就连没经过任何正规训练的民壮头目魏风,都能明显地指出问题关键所在,“康老不是说石城堡据此只有四十里么?如果咱们点起狼烟,守军两个时辰之内肯定能杀过来!”

“可康老也说过,石城堡守将,有可能会对强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方子陵梗了下脖颈,自圆其说。

“强盗不可能买通所有人。过后一旦他见死不救的事情败露,封大都护就会砍了他的脑袋!”伙长老朱又白了他一眼,沉声补充。

“那,那就.......”方子陵还是不服,结结巴巴地寻找新的说辞。节度使掌握生杀大权,哪怕没有确凿证据,砍了一个小小堡寨守将的脑袋也不在话下。过后朝廷肯定连问都懒得问。倘若石头堡守将明知道辎重队的确切过境日期,见了求援的狼烟后依旧敢于按兵不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心中有恃无恐。

可在安西这块地盘,还有谁比封常清势力更强?方子陵搜肠刮肚,半晌也想不出确切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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