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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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上的战斗还在继续,每一处都惨烈异常。

然而,已经冲到城门口的诸侯们,却把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敌楼上,那个手持断刀,长发飘舞的老者身上。他们不熟悉唐军内部人员组成,也无从知晓这员老将的名姓。却望着敌楼中那具高大伟岸的身躯,双眼中充满了钦佩。

在众人钦佩的目光里,齐大嘴觉得自己的身体慢慢变轻。他晃晃荡荡走了几步,重新抓住了附近的一根旗杆,奋力摇了几下。

一股熟悉的感觉,再度涌上了心头。

年青时,作为西域身手最好的刀客之一,他手中每每都要擎着一杆大旗,替整个商队开道。行走在空旷而寂寥的大漠戈壁间,将来自中原的丝绸、茶叶、纸张和书籍,源源不断地送往万里之外。

“威——武——”他听到有人在大声呼喊。听到熟悉的驼铃声,听到来自旷野之间的回应。

“威——武——”齐大嘴裂开大嘴,骄傲地附和。

“威——武——”

“威——武——”

刀客们开道的声音回荡在俱战提城头,萦绕不绝。半空中,云卷云舒,宛若远行的商旅。

第六章 雪夜 (五 上)

第六章雪夜(五上)

当第一声警钟敲响之时,整个俱战提尚在睡梦之中。

药刹水沿岸诸侯没有冬天开战的习惯,俱战提君臣和百姓们也不认为,仅有区区千把人的唐军,会贪心不足地打到自己面前来。虽然在最近一段时间,城中那一伙狂热的天方教徒们,日日都在摩拳擦掌,发誓要收复柘折城,洗刷俱车鼻施弃城而逃的耻辱。

然而,紧跟着的又一记巨大的碎裂声,却将所有人从床榻上惊起。迷迷糊糊中,谁也不知道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是敌人来袭,作为预警的巨钟,被敲响后应该有一种独特的节奏,而不会像今天这样,只发出两声一前一后的轰鸣便再无下文。但是,外边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依照俱战提国律法,胡乱敲响警钟的兵卒,会被绑在战马尾巴后拖行十里。即便全身上下都是铁打的,届时也会拖成一堆碎铁丝,谁活得不耐烦了会犯这种贱?

莫非是风刮的,把拴钟的绳索吹断了?可那座铜钟少说也有三百多斤啊,得多大的风,才能把它给吹晃动?莫非又是那些天方教信徒在胡闹?只有他们,才能无视于俱战提的律法。但他们把全城人都吵醒又图的什么?还嫌人们在背后的骂声不够响亮么?

没等百姓们从惊疑中缓过神,凌晨的寒风中,忽然又传来几声凄厉的叫喊,“敌袭,敌袭,唐寇进城了,唐寇趁夜爬进城了!”

“是唐寇,是唐寇,屠了柘折城的唐寇!”

一声一声叫嚷,顺着寂静的街道传开,点燃所有居民的心中的恐惧。唐人,前一段时间带着数国联军捣毁了柘折城的那伙唐人!他们杀到俱战提了!他们来找天方教狂信徒算账来了!他们将柘折城洗劫一空还不满足,又来俱战提杀人放火了!

作为距离柘折最近的城市之一,几乎每个俱战提人都听闻了邻国百姓在城破后的下场。整个外城被瓜分,无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变成了征服者的奴隶,稍有反抗便身首异处。虽然后来征服者们突然“大发慈悲”,准许柘折城百姓自己出钱赎回自己,可没有钱的人怎么办?被征服者洗劫干净了所有家产的人怎么办?难道就一辈子给仇人做牛做马?眼睁睁地看着仇人欺凌自己的妻子,侮辱自己的儿女?

“快,快拿去兵器,到城门口去,到城门口去协助防御!”黎明前的黑暗中,有几个低级军官披头散发地从自家院子里跳了出来,冲着左邻右舍大喊。

“为真神而战,死后灵魂可以进入天国!”几个天方教狂信徒也跳出来,在军官们背后张牙舞爪。

“大伙一起上。堵住街道口,别让唐寇得手!”有人立刻大声响应,抽出门闩,握在手中,跳到冰冷空旷的街道上。

火把一根根在临近城门的宅院里点起。灯笼一架架在院门口挑出。高墙大院,茅檐草舍,无数男人赤着脚,拎着家里能用的兵器,跳到街道上,加入距离自己最近的队伍。

虽然这场灾难是天方教徒招惹来的。城破的代价却是要全体俱战提人来承担。妻儿老小此刻都被堵在了家中无处可逃,大伙无论如何都不能准许柘折城的灾难在俱战提重演!赶紧出去,跟他们拼了。反正是个死,跟他们死拼到底!

“快,快拿起兵器,堵住街道口!”

“快,唐寇就要杀进来了。是男人的就赶紧抄起家伙。否则,咱们跟柘折城人一个下场!”

经过逃难而来的柘折城大相白沙尔等人一个多月的反复灌输,此刻,俱战提军民,对唐军的敌视已经到了一个极点。同时,对唐军的痛恨,也到了一个极限点上。所以几个别有用心者略加煽动,便纠集起来大批的青壮男子,每个人都抄起自家常用的兵器或者工具,蜂拥着赶往了警钟最初敲响的地点。

无论如何要抗争到底,不战,便要面临妻离子散的下场。而即便战败了,结果也就是和柘折城人一样!况且听从柘折城那边逃过来的贤者白沙尔说,唐军事实上仅有千把人,只是擅长耍弄阴谋诡计而已!

蜂拥而来的人群,很快就堵住了狭窄的街道。负责把守城门的兵卒,在宋武所部唐军和刀客们的联手攻击下,已经一败涂地。逃命的路上被百姓们迎头一堵,又迅速恢复了勇气,红着脸,掉头冲向了战场。

俱战提独特的街道布局和沿街两侧石头垒就的院墙,令战斗场面愈发混乱。很快,攻守双方就又陷入了焦灼状态。数百名的唐军士卒在宋武的带领下,沿着长街冲过来,试图替大军开辟道路。却被一伙掉头杀回来的俱战提守军死命挡住。而在那伙守军背后,则是数以百计的天方教狂信徒。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用身体堵死了整个长街。

临时从附近各处赶过来的俱战提百姓,则乱哄哄地在狂信徒们背后又堵上了数层。长街两侧的胡同中,还不断有受到煽动的百姓结队赶来,用身体封堵住各条可能的道路。

作为统率精锐率先登城的将领,宋武临阵经验不足的缺点很快就暴露无遗。他带领麾下兵卒反复冲杀,每一次进攻,都能放翻十几名俱战提守军。但那十几名守军倒下之后,空挡迅速又被新的面孔所填补。每张面孔上都写满了恐惧,每张面孔写满了宁死不退的绝决。

事实上,守军也无路可退。前来支援的百姓们对唐军构不成威胁,却彻底堵死了守城将士逃避责任的可能。那都是他们的父老乡亲,就站在拂晓的寒风中,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退一步,就等于把这些人送到了唐军刀下。这辈子,他们都甭想再抬起头来!

他们彼此簇拥着,掩护着,不肯再退让半步。倒下一个,就迅速又补上一个。狭窄的街道上,很快摆满了尸体。血顺着创伤淌出,迅速凝结成冰。然后迅速又被涂上厚厚的一层殷红。

前锋推进的速度越来越慢,脚下的路面也越来越滑。已经打开的城门处,不断有新的唐军结队进入。在宋武等人身后,挤成了一团大疙瘩。对面长街口,也不断有新的守军和百姓赶来,组成一层又一层血肉屏障。

唐军如果想要按原定的攻击方案,迅速拿下俱战提城主府邸,擒贼擒王。就得翻越街道附近百姓的院墙,或者从某些狭小黑暗的无名巷子中穿插过去。而俱战提城的格局,决不可能像大唐那样,横街纵巷,无论怎么走都不会一头扎进死胡同。

在陌生的地域分散兵力,绝对是兵家大忌。况且巷战也非唐军所长。在宋武的暗示下,几个机灵的小校带着身边的弟兄,向附近巷子分兵试探,很快,他们又愁眉不展地退了回来。太狭窄了,真不知道俱战提人是怎么想的,两排院落之间的通道,宽度都不足三个男人并肩而行。万一有人将巷子口堵住,然后往下丢几捆干柴,大伙就要在这里跟敌军玉石俱焚。

迂回战术无效,只能继续向前开路。宋武用力跺了跺冻木了的脚,带领身边亲卫又杀向了第一线。对面的守军发现唐寇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招,也变得越来越有信心。先组成圆阵遏制住了宋武的攻势,随后,居然在一名身穿金甲的武将带领下,开始试探着组织反击。

攻守双方很快又顶在一起,刀枪并举,手忙脚乱。新赶到的俱战提兵卒是因为刚刚被惊醒的缘故,身体尚未活动开,战斗动作十分生涩。唐军则是由于赶了一夜的路,已经频临强弩之末。虽然他们在此之前,几乎预料到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再这样继续僵持下去,后果也许不堪设想。宋武急得火冒三丈,咬紧牙关再度向对面猛攻。金甲将军也在几名亲信的保护下,向宋武迎了过来。两波人刀来枪往,搅做一锅粥。。

就在此刻,唐军的队伍中忽然飞出一波箭雨,掠过交战双方的头顶,径直向后续的百姓中落下。士气高昂,却没有任何甲胄护身的百姓们登时被射到一片,惨叫声不绝于耳。守军的动作瞬间一滞,随即,便彻底陷入了疯狂。

“用羽箭开道,往人多处射。”宇文至带领着数十名弓箭手,顶到了宋武背后,迅速接过第一线的指挥权。

更多的羽箭飞了起来,掠过微明的晴空,落到了守军背后人群当中。仅凭着一口热血在支持的俱战提百姓和天方教狂信徒们,被射得血肉横飞,七零八落。

而唐人的杀招还不止这些。宇文至微微扫了一下羽箭攻击的效果,冷峻地下达了第二道命令,“换火矢。点燃临街的房子,给大军照亮道路!”

一群摇曳的火鸟迅速升空,在清晨的朝霞中展开翅膀。所过之处,溅起一片片橘红色的光芒。

街道上的百姓彻底崩溃了,哭喊着冲向自家的院落。打水救火。天方教圣战者忘记了自己的豪言壮语,丢下兵器,抱头鼠窜。俱战提守军先被自家百姓冲散队伍,然后被沿着长街推过来的宋武等人各个击破。药刹水诸侯则带领着贴身侍卫跟着唐军的步伐冲击城内,跳进一座座院子,开始了新一轮疯狂的洗劫。

几个男人持木棍抵抗,被武士们一刀剁翻,再一刀砍掉头颅。几个老人跪地求饶,被武士们一脚踢开。几个女人惊慌逃避,武士们从背后追上去,将她们抱住,摔倒,顺手扯开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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