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壹(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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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嘉央出神半晌,才动了动目光,收回遐思。

侧首去顾卓少炎,想到她方才问的话,想到今晨沈毓章转述的她这些年的经历,想到她以大好韶华尽付这漭漭沙场,又想到她以一纸婚书定来的谢淖及其大军,不由心生怜惜之意。

料她在兵事上有多精熟,于情事上便有多懵懂。

“为一人心动……就好像你的心被挂在了他的身上,你的喜怒能够被他轻易牵动,可你又会觉得很安心。你会想要同他亲近,却并不是为了求得什么。”

卓少炎听了,若有所思。

须臾,她垂下目光:“多谢殿下解惑。”

……

是夜,戚炳靖处理完封地政务,如常来卓少炎这边宿下。

夜半时分,二人睡得正熟,却被疾如惊雷的敲门声震醒。

来者是周怿。

能够让平日里严谨低调的周怿在这种时候贸然来禀,必定是至关紧要的急情。

戚炳靖沉着脸色,披袍走去开门,与周怿在屋外低声交谈了数句。

然后他返回屋内,不发一言地将衣甲穿戴整齐,挂剑上腰。

在离开之前,戚炳靖回头看向里屋的床榻处,目光在卓少炎已经清醒的面庞上盘旋了一圈,简单说道:“有点急务,我去去便回,你且继续睡。”

夜色中,清明的月光斜打在他身上,将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庞映得更加严峻,而他整个人亦似被笼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戾气。

卓少炎目送他出门,然后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

却无论如何都再也睡不着了。

思绪无序轻飞,她忆起了那一袭远在晋煕郡鄂王府中的鄂王妃婚服。

不觉是从何时起,在夜里他抱着她入睡时,多年来时时纠扰她的染血噩梦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自镜中看见自己身着鄂王妃婚服的那一幕。

镜中除了她,还有身着戎装的他。当日的每一个细节都反反复复地在她的梦中重现。每每醒来时,她的心口都被一股莫名的陌生情绪所缠绕。

她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得以分辨出,那是安心。

在此之前已不知有多少年,她的脑海中不再出现这两个字。三千里的北境疆线,十六州的戍守重责,心中筹划多年的大谋大策,无一能许她有暇顾念这二字。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竟然有比手握铁甲利刃更能让她安心的事情。她更加没有想过,如今能够令她夜夜安稳入睡的,是本该最让她枕戈以待、不得安眠之人。

她想起那日他问她,待立新帝后,有何打算。

也许是梦境与记忆都太过清晰,她并不遮掩地说出了那一刻她的真实所感。事后再想,她想要的或许并不是做他的正妃,而是那一份有他在便会有的安心。

她又想起那日在他问她这话之前,二人那一场激烈的缠绵。

那是她头一回清楚地确认自己对他滋生的欲望,更是头一回无所求亦无所取地与他亲密。她仅仅是渴望他这个人,而非图他能够助她什么。

所有的这一切,在今日之前,她并未多加思索,到底是因什么。

脑中滚过英嘉央所言,卓少炎睁开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戚炳靖口中的“去去便回”,现已变成了许久未回。

她稍蹙眉头,忽而想起,那一日在关外晋营前,他同她说的,为防晋军余部。

……

彻夜守着城楼的士兵看见卓少炎披甲前来,纷纷敬行军礼。

卓少炎略作询问,果然得到戚炳靖同周怿带了一队人马夜出关城的回复。她阻止了欲随她前行的士兵,独自一人走至女墙后,眺目远瞰。

尚未翻白的天色一片灰蒙,目所能及之地,若无灯火照亮,并不能看清什么。

他如同前一回一样的不言何所往、亦不言因何而往,令她感到有些烦躁。且这烦躁的心情,又更甚前一回。

烦躁之下,她全无耐心去仔细分辨,这烦躁之中是不是还掺杂了别的什么。

卓少炎如是站着,一直到天边卷出一抹透亮的光彩,才看见极远处依稀有人马向关城驰来。

战马全速奔行,不多时便到了城下。

在看清他的容貌的那一刹,她先前所有烦躁的情绪皆在一瞬间被捋平。

而在等士兵迎开城门时,戚炳靖亦已看见了她,一手勒着马缰,昂首对上她望下来的目光。

他的目光沉定有力,又带着些许安抚之意,令她的一颗心悄无声息地落回原处。

卓少炎轻怔。

在感到心落回胸腔内的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前她的心仿佛一直都挂在他的身上。

……

戚炳靖在城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没有风雪。没有战火。

她披着将甲,站在城头,不是为了抵御他的进犯。

她是在等着他归来。

他无声地笑了。

然后将掌心中残留的一点血色拭净,在城门洞开之后收回目光,一鞭抽下去,纵马疾驰入城,不忍她再多等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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