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千年世家(1 / 2)
一朝成名天下知-轩名‘碧浪’,位于欧府后园之中。后园不大,亦无池塘,只是轩四周植有数十株柳树,若满树碧绦时,微风一吹,如碧波荡漾一般。
时节尚在早春,柳条尚未挂绿,几杆修竹映在轩窗之上,随风摇曳,仿佛被轩内的欢笑声感染一般。
得知陈恪他们来了,欧阳修便宣布今曰闭门谢客,在这碧琅轩中,为他们摆下了接风宴。
轩是唐制,无座无椅,木质的地板,铺着蔺草席子,摆着数张案几,人便席地而坐围成一圈。
彼时,欧阳修独坐上首,笑眯眯的看着一屋子的后辈,除了陈恪兄弟几个,他的几个儿子,还有他最中意的门生曾巩……便是那个‘子固兄’,也许现在要加个‘之一’了……于学问一道,陈恪与曾巩极类,都是密切关注现实,文风严谨周密、不浮夸不空谈、脚踏实地,注重实效,这正是欧阳修所提倡的古文运动的精髓。
但两人又有所不同,曾巩的文章,乃纯正的儒者风范,对圣人之言,绝不会逾矩一寸,陈恪的文章,却不信权威,只讲实据,以严密的推理证明对错。对于相互矛盾,明显谬误的‘圣人之言’,总是毫不留情的批判。
欧阳修既爱前者之纯正端庄,又爱后者之冲决时弊、廓清暮气的朝气,倒教他难以排出先后。好在手心手背皆是肉,管他去呢……听了陈恪在外面的遭遇,欧阳修呵呵笑道:“若他们知道,你就是《字典》的作者,保准没这个麻烦。”
“说起《字典》,”陈恪有些忐忑道:“在京中推出近一年了,也不知效果如何?”
“你问问和尚就知道了……”欧阳修有四子,长子发字伯和、十七岁,幺子辩字季默,乳名‘和尚’,今年才八岁。
“回父亲和陈师兄的话,”小和尚闻言站起来,奶声奶气道:“我们蒙学中,都不用韵书,改用《字典》教书了。”
“这么快?”陈恪不太敢相信道,他本以为,用十余年时间普及开,就很是不错了。
“当然了,你也不看看,是谁在推广。”欧阳修捻须笑道:“官家亲自作序,还有老夫作跋,有这一头一尾压阵,哪个敢不学习?!”说着放声笑起来道:“说笑而已,关口还是这本《字典》,确实有删繁就简、化难为易、立竿见影、好学速成之神奇。在学会老夫所授的‘拼音之法’后,官家翻阅《字典》,赞叹连连。良久合上书,长叹一声道……此乃吾大宋之《河图》《洛书》!”
陈恪不雅的张大嘴巴,靠,这评价也太过了吧……《周易》上说,‘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这是把这《字典》往祥瑞上靠了。
“所以官家才会欣然题写序章,其‘此乃国朝文教之兴哉,亦必将助国朝之文教之盛,越八代、超前唐,独领风搔于千年……’的评价,并非是溢美;你这字典,确实正对了官家的心意。”
宋朝偃武修文,极端重视文教。连皇燕京亲自做广告,用高官厚禄、娇妻豪宅,来诱惑人们读书,还有什么法宝,能比拼音方案,更能助推这项国策?
官家手捧着《字典》,仿佛看到了他的大宋朝,变成了人人知书达理的礼乐之邦、君子之国……欧阳修见他,笑得都露牙花子了。
官家已迫不及待,要看看是什么人,编出这样一本神书。在听说作者还不到二十岁时,他更是惊呼,莫非天降文曲,辅佐于我?
对官家的求贤若渴,欧阳修却持冷静态度。他力劝官家,陈恪还太年轻,骤然捧得太高,不是什么好事。还是顺其自然,等民间和士林都认可了,呼声起来了,再顺水推舟来得稳妥。
官家又听说,陈恪正在游历天下,而且会参加下一科的大比,这才没有急着召见。以至于如今《字典》已在京师大火,却没人知道,这个陈恪、还有那苏小妹……到底是何方神圣。
“对于你执意要把苏家小妹的名字加上去,”欧阳修促狭笑道:“可是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你诚实无欺,不夺妇人之功,可谓君子若水;有说你让天下男子,去学一本女子编的书,有辱斯文、荒唐之极的。”
“嗨……”陈恪不以为意的笑道:“管他呢,官家都没反对。”
“官家是少有的宽容仁君,”欧阳修笑道:“也是位少有的多情之君,所以才……”觉着这话不太合适,他便打住,换个话题道:“署都署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别人眼红你,总能找到借口的,没有也会无中生有,置若罔闻便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那是特别有感触。
“老师不必担心,”陈恪笑道:“我只管当他们是在放屁,骂我的,是放臭屁;夸我的是放香屁,理都不会理的。”
“说得洒脱。”欧阳修摇摇头道:“到时候就知道,非圣人不能八风不动啊!”他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说这个。”说着自嘲的笑笑道:“老夫虽然在官场上一塌糊涂,但于文坛之上,还是可以为你遮风挡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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