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第8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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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勾连河东和马邑,不折不扣的江湖大豪,现下似乎成了刘文静最为信重的心腹之一。似乎终于在世家门下,寻到了一个出头的机会。

张四郎却对刘文静的赋诗大业,没有半点兴趣,难得有点心神不宁的站在窗口,不时从窗缝向外观望。

有的时候还耐不住性子,来回走动几步。

张四郎的动静,终于搅扰到了刘文静。他不耐烦的骤起眉头,怒道:“张四,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焚琴煮鹤,莫此为甚!”

张四郎忙不迭的躬身赔罪,直起身来,突然侧耳倾听一下,又将窗户拉开了一条缝。

刘文静重重一拍几案:“出去!”

张四郎又一躬身,指着窗户缝隙:“门外车马到来,正是太守仪仗。”

刘文静顿了一下,大笑起身:“终于来了!”

他推案而起,再也不看那张签纸:“更衣!王太守架子好大,我奉唐国公旗号而来,也只见着他一面,就给赶出门来。不过王太守终究是知道厉害,这北地之事,哪里能离得了唐国公!”

此刻在馆驿之外,车马纷纷,已至门口。队伍当中,俱是王仁恭仪仗旗号。而王仁恭策马而行,身边还有儿子王仲通跟随,数十亲卫簇拥。马上王仁恭白须飘拂,虽然经历一夜忙乱紧张危险,但此刻王仁恭脸上,仍然看不出多少疲态,仍然眼神锐利如电。

倒是跟在王仁恭身边的王仲通,脸色青黑,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似乎还在惊魂未定之中,马上无数次的想打哈欠,却还勉强都忍住了。

未曾到馆驿门口,驿丁都忙不迭的迎了出来拜倒路边。

王仁恭等也稍稍放慢了脚步,这个时候必须等刘文静迎出来,不然一郡太守的面子没地方安放。

刘文静也是沉得住气,在这刻意容出来的时间中,一直没有现身。

王仲通脸上闪现出怒气,不时望向父亲。王仁恭却木着一张脸,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队伍终于来到馆驿门口,这个时候才听见脚步声响动,刘文静在护卫跟随下满面春风的迎出,降至阶下抱拳禀手:“郡公亲临,刘某未曾远迎,当真罪过!”

当初相会,倨傲无伦的王仁恭,这时脸上马上就显出亲切笑意,丢开缰绳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执着刘文静双手:“某未曾具帖,就上门而为恶客,倒是刘公不要见怪才是。如此礼数,某如何当得起?”

刘文静满脸惶恐,连声道:“某乃后进,论官不过一县之长,论资历更是对郡公瞠乎其后,如何当一公字?郡公直称某名即可!”

王仁恭点着刘文静哈哈大笑:“肇仁啊肇仁,你如此作态,却不是怒某慢待于你么?郡中军务紧急,百事缠身,才让肇仁在馆驿久居,若有过错,都是某一人的,肇仁不要再见怪了可好?”

两人一团和气模样,让王仲通忍不住都要翻白眼。而自家父亲对河东唐国公低头,更让王仲通心中愤愤,可是现下形势比人强,又有什么办法?

就在馆驿门口,王仁恭仍然和刘文静进行了全套礼数,让儿子王仲通代替自己奉上名帖,再介绍王仲通与刘文静相识,双方揖让了好一阵子,这才携手入内,在驿丁早已洒扫干净的静室,分宾主坐下,然后又捧起茶汤,互相礼敬示意。

看着今日分外和气的王仁恭,看着他谈笑风生言不及义的做派,刘文静捧着茶汤沉吟一下,终于含笑开口:“昨夜善阳城外军士搅扰,不知现下马邑郡中,又有什么变故不成?”

一言既出,席间顿时就静了下来,王仲通望向自己父亲。而王仁恭脸上笑意,就如刻在脸上一般,分毫未变。

安静之中,王仁恭终于开口:“某正为此事而来,有事相求于唐国公,还望肇仁居中,多多为某美言几句。”

刘文静含笑拱手:“郡公但有吩咐,某敢不从命。”

第一百七十章 逐北(十九)

王仁恭性子刚严倨傲,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或者换句话说,但凡上位世家出身,习惯了一出娘胎就一直处在人生上风。从来是行事果断,百无禁忌。后世所谓此时世家出身人物行事有爽朗有侠气,多半是有这个原因在。

如杨玄感,虽然父亲杨素因罪死,但家族一直被大业天子优待,但稍觉不平,就掀起反乱,多少世家子弟脑子一热就兴奋相从。蒲山郡公李密,追随杨玄感变乱被擒,一直也被优待,只因为押送军士稍有不恭之意,这位蒲山郡公掉头便跑,干脆投奔瓦岗军,干脆当起了山大王,在关东之地继续与大业天子干到底。

今天耐着性子,主动上门,屈就刘文静这种人物,王仁恭已经是放下太多身段了。

要知道刘文静家世,不过也是八柱国家臣一般,出身太原王家的王仁恭,可是连八柱国都觉得是根基浅薄的暴发户!

当来到堂前坐下,王仁恭再没有心思和刘文静多寒暄,虽然语气仍然是客气,却直截了当的说出了此次前来的目的。

“唐国公奉天子命镇守北疆,北地诸郡安危,当有唐国公一份责任。今刘武周勾连突厥,大肆招揽郡中凶黠之徒,有大举南侵,吞并全郡,更南下河东,祸乱北地之意。某虽居郡守之位,但德薄力弱,难堪重任,但请唐国公遣军一支,入马邑郡中,以扼刘武周此贼凶焰。”

王仁恭肃容将这番话说完,居然还向刘文静拱了拱手,以示请托之意。

一直侍立在父亲身边的王仲通,有些屈辱的闭了闭眼睛。最后还是撑住了,只是垂下头来,不想看刘文静那副得意的模样。

刘文静脸上却没露出什么喜色,沉吟少顷道:“唐国公坐镇河东,负北疆之任,但拥兵不过三鹰扬府,竭尽家财为国瞻军,也只有二万虎贲之士。关东有事,则要往援关东。雁门残破,随时还要关切雁门局面,天下板荡,支撑不易,马邑之事,只怕唐国公有心无力啊……”

在一瞬间,刘文静就明白了王仁恭的心思。这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形势比人强,虽然安定下来马邑鹰扬府动荡的军心,但这一场大败,也彻底动摇了王仁恭的信心。他必须引入唐国公的势力,来保住马邑半郡的局面,然后再寻其他办法打败刘武周——毕竟刘武周势力,还有其根本的弱点。

在击败了刘武周之后,到时候再怎样和唐国公翻脸,那就是到时候再说的事情了。现在先生存下来要紧!

而王仁恭这个必然的选择,也是刘文静喜闻乐见的事情。

刘武周麾下人马,战斗力实在超乎想象,又对唐国公方面不表善意。新招募了一位乐郎君,这个云中城下一见的少年,实在是个天生将才,锐气之盛,数十年来罕见,任何主君得之,都会如获至宝一般!偏生却为这个出身寒微之辈效力去了!

若说王仁恭行事仍然在预料之中,也在世家默认的规则中争逐。则刘武周占据马邑郡的话,则给唐国公大业,会平添太多变数。

既然王仁恭一时弱势,则唐国公就必须插手,维持住马邑郡的均势!

当初刘文静最先出使云中,就是以为刘武周是弱势一方,想代表唐国公插手其间,拖住那时在马邑郡不可一世的王仁恭。现在王仁恭的虎皮被戳破,行事方略掉过来也是一样的。

虽然已有答应之意,但刘文静话语之中,仍然在推托迟疑,无非是为唐国公争取更大的好处。

刘文静这番话语,让王仲通忍不住就抬起头来,怒视刘文静。

父亲屈尊,已经给了你这小小县令太多面子,现下居然还推三阻四,真当王家到了这等不堪的地步么?

王仁恭却并无什么怒色,静静开口:“某只要唐国公三千兵,不拘河东哪个鹰扬府都可。唐国公兵马到来,刘贼必然有所忌惮,最后除贼之事,还是王某一人任之,绝不让唐国公兵力有所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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