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第205节(1 / 2)
原来这些马邑军中将主一级人物,都尽量避免和王仁恭直接冲突。有什么事情,都让军中那些愣头青冲杀在前,以维护他们的利益。但是现下,情势紧急如此,也只有自家跳出来赤膊上阵了。
何欢再不等其他军将表态,一锤定音:“明日刘武周请降,王仁恭必不能留他活命。一旦宰了刘武周,王仁恭就要以马邑越骑和麾下家将,一举吞了恒安兵。那个时候,我们也要抢出来,也受降恒安兵,若是马邑越骑争夺,就打他娘的!能抢多少恒安兵回来,就抢多少。只要不杀到王仁恭大旗之前,干掉多少马邑越骑,也都能交代得过去!只要能吞下大部恒安兵,那王仁恭也只能瞪眼看着,也只能继续维持和咱们之间的一团和气!”
何欢扫视诸将,语声如铁:“如此乱世,兵强马壮者胜之!”
诸将默然,甚而有些军将微微有些战栗,只是迎着何欢森冷的目光。大多数军将,默默点头。
一名军将,迟疑开口:“马邑越骑几有两千,加上王仁恭的锦衣家将。此间我们中垒诸营也不过就两千余人回援,怎生抢得过他们?”
何欢冷笑一声:“刘武周都到南商关前了,那些军寨还留着人马做什么?你以为本将刚才在忙什么?就是下令将各处军寨人马尽数抽调回来,沿着山路,回返南商关中!到时候和王仁恭争夺的,不是两千中垒营将士,而是足有四五千之数!”
南商关卡死的是这条驰道,但群山之中,还有小径可以绕到南商关后。不过这些小径不能通行大军,而洒在群山之间的各处军寨,就足以卡死这些小规模人马潜越之途。防守此间,靠的是一整个防御体系,而不是单纯的一道南商关关墙。
中垒诸营本来就是负责外围防守的,这个时候自家要通过这些小径连夜调动回来,又有什么难的?
每个人都神色紧张,有人都忍不住下意识向北而望。虽然身在这狭小的帐幕之中,什么也看不见。
这夜色之中,正有多少马邑鹰扬兵,正连夜匆匆而来,准备明日的这场决定马邑命运的争斗?
而刘武周的死活,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没什么重要的了。
韩苍默然拱手领命,而一名名将领都此次拱手,以示将奉何欢号令,明日和王仁恭撕破脸皮,狠狠的干上一场。
何欢满意的点点头,一摆手道:“入娘的这里面臭气熏天的,亏你们也坐得住!到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大家赶紧寻地方稍稍休息一会儿,明日大事,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这个时候,一个听起来还有点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正是苏平安。虽在帐中,但他缩在角落,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存在感低到了一定程度。
他在马邑诸将当中,也从来不是一个出挑的人物。祖上几代在马邑军中效力,换来了这个出身和资历。而在军中,又是踏踏实实的熬资历,从来不得罪人,终于按部就班的坐上了营将位置。虽然打仗不成,但是领下什么其他军令,都极卖气力,做到最好。而在郡中争夺利益之际,都是让别人一头,所以也就一直能安然居于营将位置。没人会将他视作威胁,也没人会将苏平安当一回事。
一个团体当中,往往会有这样一个人物,团体中强势中人,也不会对他们太过分。几代为这个团体效力了,自家又不惹事,再将他踩下去,团体中其他人怎么想?
苏平安也从来谨守本分,今日到帐中,也就是凑个数字而已。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却开口发问。
“若是明日,刘武周没有死,又当如何?”
所有人都是一怔,全都转头望向苏平安。苏平安缩在帐角,一脸紧张神色,不住的咽着唾沫。
大家可从来没有考虑明日之后,刘武周还活着这件事情!
刘武周已经自家送上门来,将自己置于绝地当中。明日踏入南商关之后,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哪里还有活命的可能?
就算这个时候刘武周掉头便跑,几万军民可不是那么容易拉得动的。来时还可以仗着哀兵气势压住沿途军寨。一旦退却,那就是雪崩之势。马邑兵衔尾追杀之下,还是死路一条!
刘武周怎么可能不死?
何欢冷冷哼了一声,也不答苏平安问话,只是对诸将道:“各自散了,约束人马,以待明日!”
何欢率先而出,诸将也不搭理苏平安,各自而出,分头而去掌握各自人马。就留苏平安一人还坐在帐中。
苏平安苦恼的捧着脑袋,喃喃自语:“刘武周真甘心就死?某真是想不明白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杀王(四十八)
夜色之中,一队队人马正在山径中穿行。
山径分歧,这些人马也分成数十上百人不等的小队,轻装衔枚,疾疾向南而去。
虽然是夜间,但是今夜星月极明,山径依稀可辩。而马邑兵身在边地,牛羊肉是不缺的,夜盲症比之内地军府轻之许多。夜间如此行军,也不用举火。就这样各自成队,向南涌出。
其中一队,带队军将是一名队正,带着数十名弟兄,人人短衣找扎,甲包背负在身后,斜挎着水囊,长短兵刃都随身携带,在山径中走得满头大汗。
本来在队伍左右,分歧山径之中都有人马,同样向南而行。一路之中都能听见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动。但是到得此刻,两边脚步声都已经停歇下来,传入耳中,只有山风拂过林木之声。
那队正猛然抬手,示意大家止步。前面几人看见他的动作,停下脚步。后面人鱼贯而行,都在埋头赶路,哪里看得见,纷纷撞在前面诸人身上,忍不住就是一阵低低的呼喊声。此间山径,正穿过一段山崖,脚下是十余丈的高度,这一碰撞,沙土纷纷而落,掉下断崖,要不是这些军士互相扶持,说不得此刻就要摔下去几个。
一名火长从后赶上,抱怨道:“挥队正,出什么事了?此间骤然停步,差点就折了几个弟兄!”
姓挥队正才二十余岁年纪,叫做挥茂,一身精悍模样,看身量就是个出色的厮杀汉。正是这一身厮杀的本事被人赏拔,才提到这队正的位置上来。底下那些老资历的火长心里都有点不舒服。突然这般停步差点害了弟兄,顿时就赶上来不阴不阳的发作。
挥茂绷着一张脸,看看头顶星月位置:“入娘的这是走到哪儿了?前面江头儿怎么领的路?”
挥茂身边亲兵已经发出呼哨之声,前面领路的一名火长急匆匆的回返而来。
马邑府是老军府,当年在大业天子遍设鹰扬府之前,就已经是有几十年历史。哪怕一个小队行军,也是章法不乱,前有尖兵,中为大队,后有殿兵。这江火长是老卒,又是这左近出身之人,就让他为尖兵领路,现下却不知道带着大家伙儿走到哪里去了!
挥茂劈头盖脸就喝问一声:“入娘的你是怎生带的路?误了军令,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江火长一怔,颜面挂不住,当即就顶了回来:“夜里行军,又不能举火,只能看着头顶星星辨方向,就是有点差错什么的,也是自然,再寻路就是了!”
挥茂大怒:“入娘的还敢还口?某领将主号令,从来没耽误过。这才得了队正!是不是瞧不上某爬到你们头上,故意倾害于某?”
一边说着,这挥茂就一边上前,拳头捏得紧紧的,看似就要动手。
江火长也不示弱,上前就要和挥茂厮并。这愣头青从军不过五六年,去岁和突厥大战,侥幸杀了一个执必部百夫长,一下得功才爬上来。大家这些火长,谁不是十余年的老卒,在营将面前都是有三分颜面的,哪里真惧得他来?
剩下几名火长涌来,忙不迭的又拉又挡又抱,才算是将他们分开。就有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解劝。
“都是一口锅里搅马勺的弟兄,何至于此?队正大度点,老江头陪个不是,也都过去了。”
“咱们寨子本来就离得最远,还不能惊动南商关,要绕一个大圈子回返。就算是将主,也知道这不是个容易的活计,就算有点什么差池,将主当也能包容。挥队正是将主的爱将,肩膀硬,还怕扛不起?”
“军令要紧,军令要紧。咱们先分辨路径,再赶紧行军,大家伙儿脚下加快些,也都赶回来了,在这里争执,不是平白耽搁工夫?”
几个老兵油子连架带哄,又搓又揉,总算是将挥茂安抚了下去。他恨恨的看了那江火长一眼。那江火长也没得了便宜还卖乖,低头闪到一旁并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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