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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卫连连摆手,取账册走了。

傅琳转头看着她娘。

她娘细声细气地小声辩驳:那菜贩子欺负我卖贵怎么说。今年好年景,菜价明明都在便宜的,带着他们,谁都不敢欺负我。

说到最后,还很理直气壮地掐起腰来。当年当扬州瘦马养的软弱姬妾,如今成了一个鲜活的市井老太太。

傅琳无奈:好了。孩子们说想吃萝卜糕,但我先说了,您不许多做。

她娘眼睛一亮,明显是打算大显身手,边迫不及待地往灶房走,边细声细气地说谎:哎呀,我晓得的呀。

傅琳叹了口气,摇头笑了起来。

傅姨,傅姨,我写完了!

傅琳向孩子们走过去,拿起了朱笔。

第106章 山伯临终

楚初二年发了两次水患, 到了楚初三年的七月, 秦州又出了旱灾。

顾烈重活一世, 对楚初年间的天灾都有心理准备,只是不断完善了应灾机制,同时将属意的年轻臣子派出去历练。天灾无法避免, 还是得尽力从中做出点好事来。

但这回大旱,恰好是顾昭生辰前后,因此, 这日早朝, 想给顾烈后宫送人的各方势力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纷纷趁机发难。

顾昭虽然明面上还没立成太子, 可他住在东宫,他的太傅狄其野, 当初封的直接就是太子太傅,可以说, 顾昭这个王子和太子之间的区别,就只是称呼而已。

可顾昭毕竟没娘,又和权势甚大的狄其野绑在一块。陛下是否忌惮狄其野, 这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但没个娘亲在陛下面前讨好卖乖,就是顾昭天生的劣势,谁知道陛下有没有厌倦这个儿子,有没有可能其实已经对其他女人蠢蠢欲动?

陛下毕竟正值壮年,要说他真为了亡妻终生不再娶, 根本没人信。

所以这些臣子都想做第一个给陛下递下台阶的人,各个危言耸听,说会不会是老天爷不满这个小王子,才频降天灾?

顾昭没听完,就自责地跪下了。

这些满口天意道德的臣子,对着他十二岁的儿子发难,而其他那些没开口的,不一定是没这个意思,只是先按兵不动,旁观事态。

顾烈沉吟一声,感叹:寡人失察,竟不知朝廷里有这么许多走街串巷的游方术士,一个个都精通天意,能代老天爷开口,既如此,寡人这个位置,不如交给你们来坐?

方才言之凿凿的臣子心下一颤,纷纷跪倒在地。

顾烈像是没看见,语气依然平静得很,言辞却是无比辛辣:昭儿年幼,才刚理了几件事?寡人琢磨着,老天爷要是不满,也不满不到昭儿身上。按你们这意思,老天爷是不满寡人这个无能之君啊。

这下子,方才袖手旁观的大臣们也都跪下了,满朝文武诚惶诚恐地喊: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顾烈不说话,满朝文武就这么跪着,汗湿了一背。

唯独站着个定国侯。

他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让顾烈想起他初投楚军时,那副鹤立鸡群的样子。

顾烈看着狄其野,狄其野也看着顾烈,眨了下眼睛。

定国侯有何异议?顾烈只能给他递梯子。

狄其野笑了笑:陛下,方才那些怪力乱神之语,臣没听清。想必也不是什么金玉良言,既是胡言乱语,不如就此翻篇,重新议事。毕竟,诸位大臣拿着民脂民膏的俸禄,可不是用来请他们占星算命的。

群臣不管服不服定国侯,都听得出定国侯这是在消陛下的火,因此就算被狄其野暗讽了一把,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说到最后,狄其野顿了顿,补充道:颜法古除外。

颜法古很是委屈,还跪着呢,就对陛下哭道:陛下,定国侯这是污蔑,臣在工部勤勤恳恳,可有俩月没去钦天监了。

这话说得跟他跑去望星台是天经地义似的,哪朝的工部侍郎没事就往钦天监跑?

他们俩这么一打岔,顾烈有心再沉默了半晌,也就给了面子。

顾烈道了平身,从左到右扫了群臣一眼,才冷声道:有事启奏。

当夜,顾烈带着狄其野出了宫。

早朝时顾烈发作了群臣,姜扬也就没好意思问,下朝时拦了狄其野,请狄其野带的话。

姜扬家中老太爷八十岁寿辰,特意请了名满京城的戏班子,八十是难得的耄耋大寿,很福气的喜事,因此想请顾烈过府坐坐,热闹热闹。

末了,姜扬还提了句,说北河也会去。

祝北河分家后,当真闭门思过了一年多,顾烈迟迟没有再征召他,他自认活该,也不敢上折子,姜扬是有心帮老友一把,无可厚非。

狄其野笑笑,道了声明白。

顾烈是不爱热闹的,至于祝北河,他心里自有计较,确实也该是时候让祝北河回来做事,但帝王权衡之道,他们越急,顾烈就越不急着办。

只是狄其野有心让顾烈散散心,也对戏曲好奇,有意往戏文上问了两句,顾烈把他狠狠地抱了一把,无奈道:那就去吧。

狄其野勾了勾唇,想想又道:把顾昭带上。

顾烈低声笑了笑,在狄其野耳朵边夸他:难怪都说娶妻当娶贤,真没说错。

他们两个相处到现在,狄其野哪还会轻易被调_戏到,一点都不虚地坏笑道:您挚爱亡妻在奉先殿供着呢。

顾烈讨了个没趣,清了清嗓子,狄其野占了上风,笑得得意,在顾烈前额亲了一口,拉着人去东宫捎上顾昭。

陛下携王子、定国侯而来,整个姜家是蓬荜生辉。

姜家八十岁老太爷红光满面,和祝雍老爷子说着话,见了陛下高兴得了不得,这可是给姜扬的大体面,于是颤颤巍巍要行大礼,被顾烈托着手肘扶了一把,温声说老寿星今儿最大,不必拘礼。

老太爷险些高兴得厥过去。

顾烈走进园子,满园宾客跪了一地,路过祝北河时,顾烈脚步一顿,祝北河提着一颗心,但顾烈没什么表示,又继续向前走了。

姜扬心里一叹。

姜扬请了人,虽然不知道顾烈来不来,但最好的两个位置肯定是留着的,一个几乎有贵妃榻那么宽敞的首座,一个挨着首座的官椅,只是没想到顾烈还带了顾昭。

顾昭懂事,忙说父王在此,自己该站着。

陛下拉着定国侯同往首座上一坐,问题迎刃而解。

满园宾客们小声嘀咕,说陛下待定国侯真是盛宠,知道内情的姜扬眼角抽了抽,这哪是盛宠,这分明是公然恩爱。

台上戏班子跪伏在地,恭恭敬敬请了安,再开唱时,却换了折戏。

戏目是姜家老太爷点的,他喜爱戏文写得好、唱得更好的,倒不拘是否喜庆,狄其野翻着顾烈让姜扬特地给他拿来的戏本子,这是要唱梁祝?

梁祝这故事,狄其野在未央宫的杂书堆里翻过,也就升起了三分兴趣。

戏班没有接着演,而是跳了戏,姜扬原本心里一惊,生怕出什么岔子,总觉得戏台侧边的师傅们神色也不大对,但听出是《山伯临终》的起调,也就放下心来。

《山伯临终》这折子戏,唱的是梁山伯临死前,在病榻上对母亲倾诉对祝英台的相思,对祝家父兄之贪财、马家父子之霸道的痛恨,最后嘱托母亲要和祝英台同葬。

若是唱得好,那真是情深一片、动人心扉。

可那小生一开嗓子,姜扬的脸色就变了,这戏班子胆大包天,竟然当台改词!

狄其野对着戏本子听着,对顾烈疑惑:是戏本子不对,还是改词了?有些字听着不一样。

狄其野不惯于听戏,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园子里其他人都是常听的,哪里听不出这是在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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