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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春楼一耸肩,你看上去,他手指在脸庞划了一圈,非常糟糕。
连轴转三天,我又不是铁人,咖啡灌了几大壶,脸渍出酱油色了。厉扬手背蹭蹭下巴颏的胡茬,想起前阵子遭人嫌弃的情形,敲了敲前面副驾,吴曈,剃须刀给我。
不,厉扬,我们初创励诚时,你连续工作十几天也是一样帅气,从不萎靡,白春楼这些日子中文突飞猛进,据他说,是太太烦得不行,为他恶补一番,现在不是身体的疲惫,是这里,他拍一拍胸口,你被事情困住了。
这话换来厉扬一个苦笑:如果不是我被困住,老关哪能叫你回来坐镇。
你指网络上的谣言?白春楼摆手,否认,不是它,在我登机时,舆论热度就已经下去了。
他叹一声,一向挺拔的脊梁弯下去,顺着力靠在椅背上,疲惫极了。
手机在他手里转出了花,和当年转笔一个德性。
厉扬打算向老友吐露实话,可又找不到合适措辞,最终,只得先讲结论:我可能找到他了。
白春楼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长久的沉默,厉扬没解释。白春楼蓦地明白,眼睛也跟着亮起来,真的吗?他在哪里?
他可是帮着在大洋彼岸找过许多年,却始终音讯全无,活生生一个人,就那样没入人群,凭空消失了一样。
厉扬像是陷入了一种不能自拔的情绪,他没有看白春楼,只是出神地盯着前面头枕上的暗绣,你知道,一个人从十多岁成长到二十多岁,骨骼是会发生变化的。乃至皮肤,眉形,包括脸上那些细小的痣,他在眼窝和鼻尖点了点,我在这方面常识缺乏,脑海里的方程总是他十四五岁的模样,而愚蠢地忘记了他也会长大。我循着错误的轨迹找下去,倘若命运要惩罚我,我恐怕会错过他的一生。
对他的剖白,白春楼并不理解,他直言:人的相貌当然会发生变化,可你找到他了不是么,这才重要!难道你不该兴奋、激动?我不懂,你怎么看上去有些悲伤。
被观察的人没答他,接了剃须刀收拾干净自己,扭头问:还伤吗?
白春楼无奈极了,原来使你悲伤的竟是胡茬。
车速缓慢,直到天光彻底被淹没。
深且沉的蓝黑降下来,许尧臣站在露台上,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迎着风,接程艾的电话。
一个小时了,程艾反复将已经咽气十几年的方远拎出来,挂在道德柱上,企图唤醒她儿子的羞耻心。
你是要把你父亲的脸全丢尽!我宁可你死,也不要你这样侮辱他给你的生命!程艾在歇斯底里,你干出这样的事情,肮脏、恶心!叫人唾弃!
许尧臣踩上露台凸起的边,风更大了。钢化玻璃在凉风里,冰一样,隔着层薄薄的裤子,贴上去,冷得人打颤。
他对程艾不耐烦,但从没像现在这样,仿佛对方每一个字都是用钢针在戳刺他的神经,债没还清的时候,总有一根线拉着我,我没法死。现在债清了,我们父子俩也算干干净净了。许尧臣的声音飞快地淹没在风声里,程艾,你高高在上的脚尖,沾过泥吗?
手机里传来程艾尖锐的质问,可惜许尧臣听不着了手机掉下去,摔在格挡的平台上,五脏六腑全给砸了出来。
风真的很大,但还没深冬时破皮割骨的狠劲。他展开双臂,想体验一把飞鸟展翅时的自由。
可残酷的现实没给他搞文艺的机会。
许尧臣
惊恐的声音撕破了平静,许尧臣回神时,已经摔在露台上了,非常狼狈,一点儿都不文青。
厉扬形容不好那一刻的感受,他推开门,看见一个人影在露台上摇晃,几乎要掉下去。
心脏骤然紧缩,几乎碎裂。
原来得到和失去真的就在一息间。
躺在室外砖上,厉扬粗喘了一口气,毫不客气地扬手给了许尧臣一巴掌,正抽在他腰窝上,闹什么!
许尧臣衬衫给扯了条口,上个月才取回来,花了近两万,同为抠门,他差点没哭出来,趴厉扬心口道:哔了狗了,我他妈就是出来吹个风!
第48章
许尧臣手机被摔了个稀巴烂,厉扬叫物业帮忙从平台上把碎渣扫回来了。他指着那一滩渣,训儿子一样:你手机大风刮来的,生气就能摔?
旧了,不稀罕要。许尧臣现在横得很,反正债清了,自由人。
站护栏边上干什么去了?厉扬坐沙发上,仗着腿长伸出去挡他,说清楚再坐。
许尧臣把腿跟他别着,跳楼,怎么着吧。
怎么着,不怎么着。
狗皇帝拿出当年干街溜子的狠劲,出手的动作许尧臣压根没来及看清,三两下就被撂翻了
天地瞬间倒了个个儿,他都没出手就被经验丰富的干架王者给制住了。
厉扬膝盖骨硌着许尧臣胸口,胳膊铁臂一样箍着他,紧接着,巴掌就落下来了。
啪一声,屁股上干净利落地挨了一下,脆响脆响。
还胡说吗?嗓子哑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方才给吓得。
许尧臣梗着脖子,说就说活着没意思,死了一了百了!
啪!
就这么点事儿,要死要活,出息。话音随着动作,又是一巴掌,精准地落在同一个位置。
许尧臣冤枉、委屈,屁股上是真疼,激得眼泪咕噜一下就出来了。隔着薄毛料西裤,他扒着厉扬腿,狠狠一口咬上去。
肌肉在齿尖下一瞬绷紧,抬起的手缓缓落下,热乎乎的掌心盖在火辣辣的软肉上,长记性了么,知道什么叫疼了么。
须臾后,狗皇帝见识了嚎啕大哭。
许尧臣也不动,就趴着,哭得狠了自个儿松了口,把厉扬裤子咬出一个圆溜溜的印子,满是他口水。
他哭得伤心,脸上糊了一片全是泪。
厉扬没料到三巴掌把小混蛋揍成了泪人,听他都哭出嗝了,赶紧动手把人翻过来,往怀里一搂,腿颠颠他,怎么了这是,神勇铁金刚不是轻易不流泪么。
许尧臣把脸捂他肩窝里,拿他羊绒衫当抹布,蹭了满脸细碎的羊毛。厉扬没憋住乐,抽张纸给他擦脸,真行,跟个猕猴桃似的。
赔我,他干脆拿袖子把鼻涕抹了,抻着开线的前襟往肇事者眼前递,一万九千八。
冰凉的手让攥住了,厉扬裹着他,挠手心,哟,这么贵呢,我们小抠门突然发财了?
许尧臣憋一肚子气又撒不出来,嚎了一场也没发泄痛快,现在反倒成了狗皇帝的笑柄,胸腔都闷着疼。
饿没饿?罪魁祸首无知无觉,撩开他衬衫,贴着肚皮揉,都前心贴后背了吃牛肉砂锅成不成?
烦外卖,腻了,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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