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1 / 2)
那汪贵这下才回过神来,眼珠子一转,又狠狠在自己腿上掐了几把, 顿时满眼是泪地向汪峦扑了过去。
大哥!大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走之后爹整天打我,我实在是受不住了, 受不住了啊!
大哥你就行行好,留我口饭吃吧
汪峦被他这么突如其来地哭闹,着实惊了一下,心中随即生出几分说不清的感觉, 但到底是自己弟弟,没有不心疼的道理,他有些费力地扶着汪贵:且别哭了, 先坐下吧, 再跟我说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汪贵那眼泪来得快, 去得也快,不过使劲揉红了眼睛, 继续抽抽嗒嗒地说道:大哥你走后,爹他跟疯了似的,整日里就知道喝酒,喝完了酒逮着我打骂。
还有那个花妈妈,三日两头带着一堆人, 来家里闹事。
花妈妈?汪峦听后皱皱眉头,恍然记起那日在老盛牌茶楼上的事,竟有几分已隔世经年的感觉:爹他没把钱还给花妈妈吗?
还倒是还了,可那种下贱地方出来的人,哪里会讲道理啊!一提起这事,汪贵便忍不住咒骂起来,当日大哥你不过卖了二十块大洋,可你走后,那女人转头就说我们交不出人来,就是毁约,要赔她六十块大洋!
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啊!她可是要催了我们的命啊
汪峦垂下眼眸,不知想到了什么,但终究只是凉薄地说道:这件事,是汪全福自己欠下的债,你以后躲远点,是死是活让他自己还吧。
汪贵听出了他言语中的冷意,心头动动,立刻又调转了风头,抹着眼对汪峦说道:我是再不敢回家了,大哥,以后我只跟着你吧!
你跟着我能做什么,汪峦心绪起伏间,又觉得肺腑难受得厉害,强压着咳嗽跟汪贵筹划起来:你这十几岁的年纪,正是学东西的时候。
我记得你在家里时,也读过几年学堂,现下虽然荒废了,但你要是想的话,我寻些法子把你送去读书可好?
汪贵一听,恨不得当即就摇头走人,他哪里还读得下去书?
汪峦见他不说话,略略打量起神色,心中也明白了几分,于是端来桌上的茶润润嗓子,缓缓力气继续说道:不喜欢读书也没什么,但终归是要学点东西的--
大哥,汪峦还没说完,汪贵就有些着急地打断了他的话,眼神乱窜着说道:大哥,我自己也有些想法,你先听听?
你有想法?汪峦微微颦眉,话说到这里,他哪里还听不出汪贵的意思,但还是存着几分情分:也是,到底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愿。
汪贵可想不了那么多,伸头看看丰山没在外头,便凑近了对汪峦小声说道:大哥现在是享福了,可还要往以后看看啊。
咱们兄弟俩关起门来,你可别嫌弟弟我说话难听大哥,你也都快三十的人了,那祁家二少爷这会子跟你再好,可统共还能再好几年?
不如你趁着这时候,多从他那里要些钱财来,我帮大哥偷偷攒着咱们可是亲兄弟,以后弟弟我肯定给你养老的。
听到这里,汪峦只觉得手中的茶,也凉得再无法入口了。他原本也对自己这个弟弟,没报多大的期望,可当这些荒唐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到底还是生出些许悲意。
难为你这么小的年纪,便能看的那般长远。汪峦彻底放下了茶杯,对着弟弟浅浅而笑,然后再忍不住掩着唇,颤抖着咳嗽起来。
汪贵看着汪峦咳嗽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吓人,仿若是那冰凌子雕的美人,唯恐他咳着咳着,下一刻就碎了,但还是没头没脑地说道:我,我当然要为大哥打算了。
不过大哥不需要你费那么多心思了汪峦好不容易缓了口气,抬眼对着汪贵摊开了手掌,现出那抹刺目的血红,顿时吓得汪贵向后一哆嗦。
汪峦却不为所动,只是又和善地笑笑说道:阿贵,知道大哥得的什么病吗?
是肺痨。
算来最多,不过是能再活个三五年了,等不到你来养老了。
所以,你回去吧。
不,不是。汪贵完全明白不了眼前发生的事,他大哥怎么就吐血了,怎么就得肺痨了,怎么就让他走了?
他混混沌沌的脑子里,只记得还没讨到钱呢,嘴里稀里糊涂地说起来:肺痨肺痨没事的,大哥你信我,你给我钱我去帮你请大夫,不让祁二少知道,对对,不能让祁二少知道,不然他不要你了,咱们就没钱了
汪峦听着他这些话,更是顶得胸口生疼,伏在沙发上眼前阵阵发黑,剧烈的咳喘间却将领边的玛瑙扣儿,生生地扯了下来,看也不看地就掷在了汪贵面前的地上。
拿去,咳咳咳走,不许不许再来!
汪贵想都没想就跪下去捡扣子,后知后觉地才听懂汪峦说了些什么,立刻不乐意了:不是,大哥,你病了我怎么能不再来呢,这俩扣子也不够我--
你没听到他的话吗?就在这时,一个冷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汪贵的话。
汪贵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他只是本能的,像是只耗子似的,察觉到了莫大的危险,不住地哆嗦起来。
可那个人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反而随着脚步声,以及什么敲击在地上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我说,你没有听到九哥说的话吗?
沙发上的汪峦缓缓地抬起头,他望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祁沉笙,正面色阴沉地站在汪贵的身后,他灰色的残目中,仿若酝酿着最为凶戾的震怒。
只见他像拎垃圾似的,一把就拽起了汪贵的后衣领,将这半大的少年直接从地上拖起来,而后字字如毒刃般说道。
九哥说,让你走。
汪贵全身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他只觉得自己连只蚂蚁都不如,只要背后的人稍稍一用力,便能将他碾个粉碎。
走。祁沉笙短短的一个字,刚刚还被沐着暖阳的房间,此刻竟也好似没了日光,只有彻骨的寒意。
汪贵立刻挣扎着拼命点头,生怕晚一分就会引来灭顶之灾,连声说道:走,走,我现在就走,我走啊!
祁沉笙冷冷地哼了一声,骤然松手让汪贵错不及防地跌坐在地,可汪贵却再不敢有任何停留了,连滚带爬地就往门外冲去。
随着那慌乱逃走的脚步声远去,汪峦的咳嗽也渐渐地平息了,他虚弱地睁着眼睛,看到祁沉笙来到他的身边,将他小心翼翼又极其珍重地抱在了怀中。
我没事汪峦靠在祁沉笙的胸前,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甚至还虚弱地含笑眨了下眼睛,断续地说道:沉笙你信不信,我刚刚根本没生气
都是在故意,咳咳做样子,吓唬他的。
祁沉笙紧紧地抱着汪峦,可仍觉不够,只能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他听得到自己的声音:可是九哥也吓到我了。
这有什么可怕的,汪峦并不觉得祁沉笙的手臂太紧,被禁锢其中,反而更为安心:该怕的人是我,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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