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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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桐笑说:我晓得的,自流井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我小时候还跟爸爸去过,能什么不习惯的?

沈玉桉道:小时候是小时候,这几年地方上天天打仗,四川也不安稳,反正有什么事自己激灵点。精盐厂的事再重要,也比不上你安全重要。

沈玉桐目光落在大哥泛白的双鬓,都说长兄为父,沈玉桉在自己这个幼弟身上花的心思,并不比几个儿女少。他从小没了娘,但因为有个好大哥好大嫂,倒是从未感受到没娘的痛。

他是高门里被成宠大的少爷,但如今父兄年迈,他这个少爷也时候挑起沈家的大梁了。沉吟片刻,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大哥,我早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总为我担心。

沈玉桉怅然地叹了口气:我就是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飞了,一面为你高兴,一面有有点舍不得,怕你飞出去受风吹雨打的苦,总想着能护着你一辈子。但大哥年长你这么多,想要护你一辈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玉桐笑说:大哥你为家里操劳了这么多年,以后我护着你们。

好好好,沈玉桉听他这样说,朗声大笑:我也不啰嗦了,赶紧登船吧。

两兄弟煽完情,挥挥手道别,沈玉桐领着小厮和程达,随着旅客队伍进了闸。

与此同时,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孙志东一行也踏上码头,准备登上同一艘开往重庆的客轮。

孙志东除了带上孟连生,还带了好身手的左膀杜赞,至于右臂陈勇则是留在上海打理立新事务。

咦?那不是沈二公子吗?他也要去四川?走在前面的杜赞忽然开口道。

孙志东朝他指的方向瞅了眼,随口道:沈家在自流井有盐场,我看报上说沈二要去那边办精盐厂。

孟连生顺着他目光看去,果然一眼看到前方人群中的沈玉桐。穿着灰色衬衣和黑西裤,裤子上系背带。

依旧鹤立鸡群。

沈玉桐要去四川的事,前些日子打电话同他提起过。去四川办厂,少说得半年,他当时想着至少半年见不到对方,心中还颇感失落。

不想几日后,柏清河就让他与孙志东去西康。

他虽然到过的地方不多,但因为爱读书读报,地理知识并不贫瘠,知道西康距离自流井并不算远,便想着去那边,或许还能见上沈玉桐。

现下看到对方跟自己同一班船,心中简直要雀跃起来,只是碍于身旁还有孙志东和杜赞,那雀跃始终只在胸腔中打滚,并不写在脸上。

孙志东想起什么似的,瞧了眼跟在身后的孟连生:对了小孟,你不是跟沈二相熟么?在船上几天,正好还能多个伴,要不要先去打个招呼?

孟连生露出个内敛的浅笑,淡定道:等上了船再说吧。

内河客轮比不得出洋的邮轮,即使是一等舱,也是小小一间,只得一张上下铺的床,外加一张桌,幸而房内还算干净。

阿福是跟沈玉桐一同出过洋的,一面替自家少爷收拾房间,一面抱怨:这一等舱还没当初我们坐的邮轮一半大,看着都憋屈。

沈玉桐倒是不甚在意:从上海到英吉利得两个月,这趟船到重庆不过一个礼拜,又是在内河,条件差点也无妨。

他取下身上背带,将衬衣从裤子里扯出来,又松开上方两颗纽扣,闲闲散散坐在床上,让阿福拿了两本书出来放在桌上。

这会儿时日尚早,漫长旅途无事可做,正好抽出工夫,将这些日子没来得及看的书补上。

阿福给他收拾完,见他已经半靠在床上看书,便不再打扰,退出去回了隔壁房间。

客轮很快发出呜呜的汽笛声,一点一点驶离岸边。

入了夏,江南早已热起来。好在客舱虽然狭小,但有窗户,船只在水上行驶,江风吹进来,还算舒适。

沈玉桐就在这宜人的清风中,正看书看得入迷时,有人敲门。

哪位?他头也不抬随口问。

外面的人道:是我,小孟。

沈玉桐蓦地一怔,甚至还迅速环顾了下四周,确定自己是在去往重庆的船上,才下床去将门的打开。

门口站着的,可不就是已经快月余未见的孟连生。

小孟,你怎么在这里?沈玉桐睁大眼睛,表情惊喜得简直有些失控。

孟连生倒是云淡风轻:我跟孙老板去西康办事。刚刚上船时看到你也在,安顿好了就来同你打个招呼。

先进来。沈玉桐忙将他拉进门,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你要去西康?

孟连生说:老板决定得匆忙,我还没来得及同你讲。`

沈玉桐原本也是随口一问,他虽然将对方当做弟弟一样,彼此有种心照不宣的亲近,但实则联系甚少,见面次数更数的出来,这种事倒也并不是一定要告诉他。

不过在船上见到孟连生,他还是很欢喜的简直太欢喜了。

舱房内没有椅凳,只能坐在床上。

孟连生目光落在干净的格子床单上,那应该是沈玉桐自带的床被,因为看起来好干净整洁,他犹疑着没有马上坐下。

沈玉桐自己先坐好,拍拍身旁的位置,笑道:坐吧,愣着作何?

孟连生这才在他旁边坐定。

沈玉桐将小桌上的点心盘子朝他推过来一点:吃点东西。

孟连生随手拿起一枚牛奶糖剥开送入口中。目光落在桌上的几本书,道:二公子,你在看书?

沈玉桐道:船上无聊,就带了几本书打发时间。你要没事做,这几天来我这里看书,咱们还能说说话。

孟连生点点头: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近况,又吃些点心,便已临近中午。孟连生掏出身上那块铜怀表,道:我得去跟东哥去吃饭了。

沈玉桐道:行,你若是下午想来我这里看书,吃了饭过来。

孟连生朝他微微一笑:好。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乖巧,沈玉桐生莫名生出一股想摸摸他脑袋的冲动。

看来,自己这便宜哥哥当得有点上瘾了。

孟连生去餐厅吃过午饭,孙志东和杜赞去赌钱,他施施然来到沈玉桐的舱房。

船上餐厅喧杂,沈玉桐不想凑那热闹,便在房里用的午餐。这会儿他也已经吃完,让阿福重新准备了新鲜果盘和茶水。

阿福只道自家少爷讲究,殊不知是为了迎接孟连生。

你想看什么书?自己挑。

沈玉桐先前已将箱子里携带的几本书全部拿出来,整整齐齐放在桌上。坐在床边的孟连生拿起几本翻了翻,最后挑了一册英文书:就这本吧,我还没读过英文书,正好读不懂的地方,可以让二公子教我。

沈玉桐没想到他竟然要看英文书,他可是没忘记当初在番菜馆,这孩子就认得几个单词。

算起来也就刚刚一年。

你一直在学英文?他好奇问。

孟连生点头:在租界里做事,得应付洋巡捕,一点英文不懂很不方便。柏先生给小少爷请了洋人先生,我有空就会跟着一起听课,在外面看到不懂的英文字,就记下来回家去查词典。说到这里,他微微翘起嘴角,难得露出一点孩子气的得意,二公子,我跟你说,我现在认得好几千个英文字了,英文报纸都能看个大概。

是吗?沈玉桐笑着赞许道,那真是了不起。

被他这一称赞,孟连生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声道:不过在留过洋的二公子面前,我这点英文水平就拿不出手了。

沈玉桐笑说:你才学了一年,而且也不是系统的学习,能看懂报纸已经很厉害。看来你的记性很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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