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弱者的愤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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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弱者的愤怒

莉莉·玛格雷夫紧张地抚摸着放在膝盖上的手套,瞥了一眼坐在她对面椅子上的人。

她听说过赫尔克里·波洛,著名的侦探,但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他。

他夸张得近乎滑稽的外表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这个长着如鸡蛋般的圆脑袋、留着硕大的胡须、看上去有些可笑的小老头,真的是那个据说很厉害的人吗?他此刻的行为举止看上去特别幼稚。他正在搭彩色积木,似乎玩积木远比听她诉说事情更具吸引力。

然而,在她突然停下来的时候,他马上用锐利的眼神看了过来。

“小姐,我请求您继续。我向您保证,我不是没在听,而是非常认真地在听您说话。”

女孩继续开口说她要说的故事,波洛继续垒他的积木。女孩所说的是一个充满暴力的悲剧,让人毛骨悚然。但她讲述的声调却非常平静且不带感情,讲述方式简明扼要,人类的一切情感仿佛都消失了。

她终于停了下来。

“我希望,”她不安地说,“我把所有事情都讲清楚了。”

波洛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用手扫过堆起的积木,把它们推散到桌面上,然后靠回椅背。他双手合十放在眼睛下方,开始简要地总结。

“鲁本·阿斯特韦尔爵士在十天前被谋杀了。星期三,即前天,他的外甥查尔斯·莱弗森被警方逮捕了。您所知道的对他不利的证据如下,如果我搞错了什么请纠正我。当天鲁本爵士在阁楼他自己的书房待到很晚,莱弗森先生回来迟了,自己用钥匙开门进屋。后来住在阁楼正下方的管家听到了他和舅舅争吵的声音,这场争吵在砰的一声巨响中突然结束,听上去像是有椅子被扔了出去,之后有人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叫喊。

“管家被惊动了,考虑着是否上楼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但几分钟之后,他听到莱弗森先生吹着口哨愉快地离开了房间,他认为没事了。然而,第二天早上,女仆发现鲁本爵士死在桌子旁,看起来像被重物敲击过。管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报警。我想这可以理解。小姐?”

突然的呼唤把莉莉·玛格雷夫吓了一跳。

“什么事?”她说。

“人们总会在这类案件中寻找人性,不是吗?”小个子侦探说道,“您将案子如此完美而简要地讲述给我听,把案件里的人物当戏剧角色看待,像木偶。但我总在探究人性。我对自己说,这位管家,这位——您说他叫什么?”

“帕森斯。”

“这位帕森斯,应该拥有他所在阶级的特质,他对警方怀有强烈的抗拒心理,会尽可能少地提及他所知道的事情。如此一来,对家族成员有害的事情他肯定都不会说。他会竭尽全力,顽固地坚持这是外部入侵者所为,一个小偷之类的。是的,仆人阶级的忠诚是一个有趣的研究课题。”

他眉飞色舞地向后靠了靠,继续说道:“同时,家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说法,包括莱弗森先生在内。他的说法是,他回来迟了,直接去睡了,没有看到舅舅。”

“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看上去没有理由怀疑这个说法。”波洛沉思着,“当然,除了帕森斯。此时,一位来自苏格兰场的督察登场了,您是说他叫米勒督察吗?我认识他,过去曾和他打过一两次交道。他是那种人们常说的敏锐的人,一只雪貂,一只鼬。

“是的,我认识他!敏锐的米勒督察,他看到了其他本地督察没有看到的东西,他发现帕森斯紧张不安,知道此人肯定隐瞒了什么。于是,他在帕森斯身上下了点功夫。现在已经确定当晚没有外部入侵者了。杀人犯应该在内部寻找,而不是外部。帕森斯心中既感觉不快,又很害怕,但能摆脱藏在内心的秘密,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尽力避免丑闻了,但有些事避免不了。米勒督察听了帕森斯的说辞,问了一两个问题,然后自己做了一些私下的调查。他为这个案子建立的证据链很有力——非常有力。

“阁楼角落里的柜子上印有沾血的指纹,这个指纹是查尔斯·莱弗森的。女仆告诉督察,在案件发生的第二天早晨,莱弗森先生的房间里有一盆带血的水,莱弗森对她的解释是他割伤了手指。他手指上确实有一个小划伤,但只是一个非常小的伤口!他那天晚上穿的衬衫的袖口已经清洗了,但在他大衣的袖子上找到了血渍。他在经济上有很大的压力,而鲁本爵士死后,他可以继承一笔财产。哦,是的,这案子无懈可击,小姐。”他停顿了一下。

“然而你今天却来找我。”

莉莉·玛格雷夫耸了耸纤弱的肩膀。

“如我告诉您的,波洛先生,是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派我来的。”

“凭自己的意识您是不会来的,对吗?”

小个子男人机敏地看着她,女孩没有回答。

“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莉莉·玛格雷夫又一次开始抚弄她的手套。

“这问题我很难回答,波洛先生。我需要忠于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严格地说,我不仅仅是她雇用的女伴,她待我如同女儿或侄女一般,她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无论她做错了什么,我都不想责怪她,或者——误导您不接这个案子。”

“误导赫尔克里·波洛是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小个子男人洋洋得意地宣布,“我感觉您认为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会不断纠结这件事。告诉我吧,是不是这样的?”

“如果我必须说——”

“小姐,请说。”

“我认为这整件事蠢透了。”

“您这么认为,嗯?”

“我不想说阿斯特韦尔夫人的坏话——”

“我明白,”波洛温和地低语,“我完全明白。”他用眼神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非常亲切。但她并不是——我该怎么说比较好呢?她不是一位受过教育的女性。您知道,鲁本爵士娶她的时候她是一名演员。她有各种各样的偏见和迷信。如果她说什么,就必须是什么,根本不会听人讲道理。督察对待她的态度不是很体贴,这让她全副武装了起来。她说怀疑莱弗森先生是无稽之谈,警察净会犯些愚蠢、猪脑的错误,她认为亲爱的查尔斯自然没有杀人。”

“但她没有任何证据,对吗?”

“完全没有。”

“哈!真的?请老实告诉我。”

“我告诉她,”莉莉说,“来找您陈述这么一个没有任何道理和依据的结论是毫无用处的。”

“你这么告诉她的?”波洛说,“真的?这很有趣。”

他迅速而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莉莉·玛格雷夫,看着她整洁的黑色衣服,喉咙处有一抹白色的衣领,以及小巧的黑色帽子。他看出她是一位优雅的女性,有着漂亮的脸蛋,下巴稍微有些尖,有深蓝色的眼睛和纤长的眼睫毛。不知不觉中,他的态度改变了,他现在感兴趣起来了,不是对案子,而是对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女孩。

“小姐,我猜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会为了一点小事变得心神不宁、歇斯底里?”

莉莉·玛格雷夫热切地点了点头。

“您的描述很恰当。如我跟您所说的,她人很好,但你无法说服她,或者让她理性地看待事情。”

“也许她有自己的怀疑对象?”波洛提出了一个猜想,“非常荒谬的怀疑对象。”

“确实如此。”莉莉叫道,“她很不喜欢鲁本爵士的秘书,可怜的人。她说她知道是他犯下的案子,然而证据确凿,可怜的欧文·特里夫西斯是不可能犯下这桩案子的。”

“她的怀疑有根据吗?”

“当然没有。全凭她的直觉。”

莉莉·玛格雷夫的声音中饱含讽刺。

“我发现,小姐,”波洛笑着说,“您不相信直觉?”

“我认为那是无稽之谈。”莉莉回答道。

波洛往椅背上靠了靠。

“女人,”他嘟囔道,“总是倾向于把直觉当作上帝给她们的特殊武器,然而事实上,十次中起码有九次,直觉让她们误入歧途。”

“我知道。”莉莉说,“但我已经告诉您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您无法劝说她。”

“于是小姐您,聪明而谨慎地遵照吩咐前来见我,又设法让我了解实际情形。”

他的语调让女孩突然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着他。

“当然,我知道,”莉莉饱含歉意地说,“您的时间非常宝贵。”

“小姐,您太客气了。”波洛说,“不过确实——是的,这是事实,此刻我手上就有很多案子。”

“我就猜想可能是这样,”莉莉说着站起身来,“我会告诉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

但波洛并没有起身。相反,他靠在椅子上,依旧盯着这位女孩。

“您这就要走了吗,小姐?请多坐一会儿吧,拜托了。”

他看到她的脸涨红了,接着又恢复了正常。她不情愿地慢慢坐了下来。

“小姐您的思维很敏捷,也很果断。”波洛说,“请您谅解我这种需要时间才能做出决定的老人。小姐,您误会了,我没说我不去见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

“那么,您会来?”

女孩的语调毫无变化。她看着地板,没有看波洛,因此也没有意识到波洛正仔细地端详着她。

“小姐,请告诉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我将全力为她服务。我今天下午会过去——是邦德堡吧?”

他站了起来。

“我——我会告诉她的。您能来真是太好了,波洛先生。然而,我恐怕您要徒劳无功地白忙活一场了。”

“很可能,不过……谁知道呢?”

他毕恭毕敬地送她到门口,之后回到起居室,皱着眉陷入了沉思。他点了一两次头,然后开门叫来了男仆。

“我亲爱的乔治,请帮我准备一个旅行包。我今天下午要去乡下。”

“好的,先生。”乔治说。

乔治是一个长相非常英式的人。高个子,皮肤苍白,不动声色。

“年轻女孩真是非常有趣的研究对象,乔治。”波洛说着,又一次坐回到他的靠背椅中,同时点着了一支细烟,“特别是,你知道,聪明的女孩。拜托某人做一件事情,又要想办法让对方拒绝,要处理得很微妙。这需要技巧。她做得很巧妙——哦,非常巧妙——但赫尔克里·波洛,我亲爱的乔治,可是格外聪明的。”

“我听您这么说过了,先生。”

“她所担忧的并不是秘书。”波洛若有所思地说,“她对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对秘书的指控不屑一顾。她只是不希望有人惊醒沉睡的狗。而我,亲爱的乔治,就是要去惊扰他们,我要把沉睡的狗叫起来战斗!邦德堡发生的事情很有戏剧性,那里正在上演一出关乎人性的大戏,这让我感到兴奋。那个小姑娘很机灵,但不够老到。我倒想知道……我会在那里发现什么?”

乔治为波洛留了一段足够营造戏剧效果的短暂停顿,之后才抱歉地插嘴问道:“先生,需要准备礼服吗?”

波洛遗憾地看着他。

“注意力永远集中在自己的工作上,乔治,有你真好。”

列车在四点五十五分驶进了阿伯特十字车站,赫尔克里·波洛从车上走了下来。他打扮得整洁而浮华,嘴上的小胡子打着厚厚的蜡。他检票出了站,一位高个子司机向他走来。

“波洛先生?”

小个子男人笑了笑。

“是的,我是。”

“这边,先生,请这边走。”

他为波洛打开了劳斯莱斯的车门。

车子开了三分钟就到了。司机再一次上前为波洛开门。波洛走下车,管家早已站在门口,扶着敞开的大门。

波洛先赞赏地端详了一下房子的外观,这才走进敞开的大门。这是一栋结实的红砖宅邸,没有奢华的外表,但让人觉得坚实而舒适。

波洛走进大堂,管家熟练地为他摘下帽子、脱去外套,用只有一流的仆人才能掌握好分寸的谦恭语调轻轻说道:“先生,夫人正在等您。”

波洛跟随管家走上铺着柔软地毯的楼梯。这位管家毫无疑问就是帕森斯,训练有素,举止得当,情感内敛。他领着波洛走上楼梯,右转,沿走廊走到一扇开着的门,来到一间小前厅。厅里有两扇门,通往不同的房间,管家打开了左首边那扇门,通报道:“夫人,波洛先生到了。”

房间不是很大,塞满了家具和小装饰物。一位一身黑衣的女士从沙发上起身,快步走向波洛。

“波洛先生。”她说着,伸出一只手,眼睛飞快地扫视了一下这位打扮浮夸的人。她顿了一下,没有理会这个小个子男人的躬身行礼和低声招呼,突然用力地捏了一下他的手之后放开了他,大声说道:“我相信小个子男人!他们是聪明人!”

“我相信,”波洛嘟囔道,“米勒督察是个高个子?”

“他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傻瓜。”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说,“波洛先生,请坐到我旁边来,好吗?”

她指了指沙发,继续说道:“莉莉尽了一切努力阻止我找您来,但我这辈子从来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很难能可贵的成就。”波洛说着,跟她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坐在一堆靠垫里,找好了舒服的姿势后转向波洛。

“莉莉是个好女孩。”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说,“但她认为她了解所有的事情。在我个人的经验里,这类人通常是错误的。我不聪明,波洛先生,我从来都不是个聪明人,但当比我更笨的人是错的时候,我就是对的了。我相信直觉。那么现在,您希望我告诉您谁是凶手吗?女人都知道的,波洛先生。”

“玛格雷夫小姐知道吗?”

“她对您说了什么?”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厉声问道。

“她向我叙述了案情。”

“案情?哦,他们都针对查尔斯,但我告诉您,波洛先生,他不是凶手。我知道他不是!”她真诚地靠近波洛,甚至有些吓人。

“您确定吗,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

“特里夫西斯杀了我的丈夫,波洛先生。我很肯定。”

“为什么?”

“您是问他为什么杀他,还是问我为什么这么肯定?我告诉您,我知道是这样的!我在这些方面有些不一样,我一旦下了结论,就会坚持到底。”

“特里夫西斯先生能从鲁本爵士的死亡中获益吗?”

“没给他留一分钱。”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立刻回答道,“看,这也证明了亲爱的鲁本并不喜欢、也不信任他。”

“那么,他跟鲁本爵士的时间长吗?”

“将近九年。”

“那是很长时间了。”波洛柔声说道,“就受雇于一个人而言,这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是的,特里夫西斯先生应该很了解他的雇主。”

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盯着他。

“您在暗示什么?我看不出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遵从自己的一点小想法的指引而已。”波洛说,“一点小想法,可能不太有趣,但效果绝对不错。”

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仍旧瞪着他。

“您很聪明吧,”她的语气有些迟疑,“每个人都这么说。”

赫尔克里·波洛笑了起来。

“夫人,或许将来有一天您也会这样赞赏我。不过让我们先回到原来的话题。请告诉我,悲剧发生的时候,家里都有谁。”

“查尔斯在,当然了。”

“据我所知,他是您丈夫的外甥,不是您的。”

“是的。查尔斯是鲁本的姐姐的独生子。她嫁了一位还算有钱的男士,但那场车祸……嗯,在城里……他死了,夫人也死了,于是查尔斯就搬来和我们一起生活。那时他二十三岁,正准备成为一名律师。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故,鲁本就让他在自己的公司工作。”

“查尔斯先生是个勤奋的人吗?”

“我喜欢能一下找到重点的人。”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点头表示赞许,“不,这正是问题所在,查尔斯并不勤奋。他总是犯下这样那样的迷糊事,导致鲁本经常和他争吵。可怜的鲁本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我告诉他很多次了,他已经不是年轻时候的样子了。波洛先生,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为往事发出了一声叹息。

“变化总会来临的,夫人。”波洛说,“这是自然法则。”

“不过,”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说,“他从来没有粗鲁地对待过我。至少事后他总会道歉——可怜的、亲爱的鲁本。”

“他变得不一样了,嗯?”波洛说。

“我总有办法管住他。”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带着一丝成功驯狮人的自豪感说道,“但有时他会对仆人大发脾气,这就有些尴尬。做事情有很多方法,而鲁本没有找到正确的那种。”

“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鲁本爵士是如何安排他的遗产的?”

“一半给我,一半给查尔斯。”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迅速回答,“当然律师写得没有这么简单,不过算起来就是这么分配的。”

波洛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嘟囔道,“现在,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我需要您描述一下这座宅子里的人员构成。这里住着您、鲁本爵士的外甥查尔斯·莱弗森先生、秘书欧文·特里夫西斯,还有莉莉·玛格雷夫小姐。也许您可以告诉我一些关于这位年轻女士的情况?”

“您想了解一下莉莉?”

“是的,她跟您很久了吗?”

“大约一年。您知道,我有过很多秘书兼女伴,但她们不知为何总会惹我发火。莉莉不同。她很机灵,有常识,而且长得好看。波洛先生,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在身边。我是那种爱憎分明的人,我一看到那个女孩就跟自己说,就是她了。”

“她是朋友介绍给您的吗,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

“我想她是看了应征广告来的。是的,是这样的。”

“您了解她的家庭吗,她是哪里人?”

“我相信她的父母都在印度。我对他们不太了解,但您一眼就能看出莉莉是位有身份的小姐,不是吗,波洛先生?”

“哦,是的,完全看得出来。”

“没错,”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继续说道,“我不是贵族小姐出身。我知道,仆人们也知道。但我对于贵族出身没有什么心结。当见到真正的贵族的时候,我懂得欣赏他们。没有人能比莉莉对我更好了。波洛先生,我几乎把那个女孩当作了自己的女儿,我真的如此。”

波洛伸出右手,调整了一下桌子上靠近他的几件物品的位置。

“鲁本爵士是否跟您的看法一致?”他问。

他的眼睛正注视着房间里的小摆设,但毫无疑问,他注意到了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在回答之前的短暂停顿。

“男人的眼光总是不一样的。不过他们……相处得很愉快。”

“谢谢您,夫人。”波洛说着暗自笑了起来,接着又问,“那么,那晚家中也就这几位,对吗?当然,除了仆人们之外。”

“哦,还有维克多。”

“维克多?”

“是的,我丈夫的弟弟,您知道的,也是他的合伙人。”

“他跟你们住在一起?”

“不,他只是正好来访。他过去几年都待在西非。”

“西非。”波洛嘟囔道。

他知道,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可以将之发展成一个丰富的话题。

“人们都说那是一个美好的国度,但我认为那里是那种会对男人产生非常糟糕的影响的地方。那里的人喝太多酒了,然后就会失控。阿斯特韦尔家族的人都是坏脾气,而维克多从非洲回来之后,脾气更是变得令人害怕。他有一两次吓到了我。”

“那他是否也让玛格雷夫小姐受到过惊吓呢?”波洛柔声问道。

“莉莉?哦,我想他没怎么见过莉莉。”

波洛在一个小本子上记了几笔,然后将铅笔放回笔环,把本子放回了口袋。

“谢谢您,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现在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和帕森斯谈谈。”

“你想让他到这里来吗?”

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将手伸向了摇铃,波洛迅速地阻止了她的动作。

“不、不,千万不要。我去找他。”

“如果您认为这样更好的话——”

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显然对于无法参与之后的对话感到失望。波洛又强调了一下保密性。

“这很重要。”他神秘兮兮地说,离开了被他吓唬住的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

他在管家的餐具储存室里找到了帕森斯,后者正在擦拭银器。波洛动作滑稽地微微鞠了一躬,开始了对话。

“我必须先自我介绍一下,”他说,“我是一名侦探。”

“是的,先生。”帕森斯说,“我们都猜出来了。”

语气尊敬却冷淡。

“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叫我来的。”波洛继续说道,“她对现状感到不满,不,她十分不满。”

“我听到夫人在几个不同的场合这么说过。”帕森斯说。

“这么说来,”波洛说,“你已经都知道了?嗯?那我们就不要在烦琐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带我去你的房间,然后告诉我谋杀发生的那天晚上,你所听到的一切。”

管家的房间在一楼,连着用人大厅。房间里的窗户外装有铁条,一角放着保险柜。帕森斯指了指狭窄的床铺。

“先生,我在十一点时躺下休息。那时玛格雷夫小姐已经睡下了,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和鲁本爵士在阁楼里。”

“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和鲁本爵士一起?啊,请继续。”

“先生,阁楼就在这间房间的正上方。如果有人在那儿说话,这里能听到一些模糊的声音,但当然听不清内容。我应该是十一点半左右睡着了,十二点时被摔门的声音惊醒,我知道是莱弗森先生回来了。不久,头上传来脚步声,又过了一两分钟,我听到莱弗森先生和鲁本爵士说话的声音。

“那时候我就想,先生,莱弗森先生他——不能说他喝醉了,但就是有些没轻没重、吵吵闹闹。他声音很大地对他的舅舅吼了一通。我听到了一两个词,但还不足以搞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接着就是一声尖叫和‘砰’的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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