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2 / 2)
他在森林里看到那只大狐狸时,立刻就决定了要献给路西恩的猎物那只狡狐有着像是干涸血液一样的棕红色皮毛。
霍尔喜欢浓烈鲜活的颜色,红的蓝的绿的金的,五彩斑斓像是没调和过的色盘。
伊西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比起明亮又纯净的色彩,他又直觉这样浓郁深沉的颜色才更适合路西恩。
明明路西恩是个可爱活泼又喜欢撒娇的少年人,正是要穿红戴绿张扬又跳脱的年纪。
好吧,真要说起来伊西的确极少看到路西恩穿着什么活泼艳丽的颜色,多是简单的黑白灰再搭配上些颜色不扎眼的装饰,至多在袖扣领针这样的小饰品上,能看见些蓝宝石鸽血红的颜色。
比起滑腻昂贵的丝绸路西恩更喜欢毛毡棉麻的质地,和繁复奢华的设计相比妥帖舒适的常服更得路西恩的心意,若是在庄园里不用待客,他便踩着双柔软过头的毛绒便鞋,质感厚实绵软如同猫猫的肉垫,叫他走路时轻巧得没什么声音。
哪怕路西恩是在办公事认真地看文书,太多的柔软元素也让他像是扑腾毛线球的猫,昂贵的白色毛毯倔强支棱起的小卷毛,看得无聊了偷偷摸摸打个小呵欠,蓝眼睛就立刻湿漉漉地盈满了水光。
伊西得说,这真的、真的柔软过头了。
第33章
路西恩看着伊西眼睛里披着新斗篷的自己。
他真的很少穿这样浓烈的颜色, 有一部分上辈子黑白灰加【less is more】的审美遗留,也有一部分为了贯彻人设的伪装习惯。
毛绒绒的东西,饱和度低的单色, 袖子适当地长一点,无辜又无害的氛围就这么轻易地营造了出来。
然而一旦换上了这样沉郁浓重的红色他得承认这个颜色其实很适合他,但就是太过于适合, 他太适合各种会让人产生血液联想的颜色了, 衣服反而与他的人设产生了冲突,当他扯起嘴角弯起眉眼露出微笑时, 用这个颜色做底色,他眼睛里嘲弄扭曲的部分便无所遁形。
攻击性太强。
不过有些特殊场合穿穿到未必不会有出奇制胜的效果。
就像宴会上他用前执政官先生的血给自己的衣服染了个色, 效果好到连他自己都感觉惊讶。
路西恩仰起头, 让伊西给他调整斗篷上的系带。这件斗篷不像普通斗篷那样只在领口系住, 他的衣服为了保暖裹得都很严实,系带从领口到小腿,仔仔细细地不给寒风半点趁虚而入的机会。
伊西弯着腰仔细地给系带打结,他比路西恩高不少,系到胸口以下的位置时弯着腰都很吃力, 不得不俯身半跪着才比较方便。
路西恩就着这个姿势垂眸, 盯着伊西的发顶,青年的银发泛着月光霜色一样的奇妙光泽, 耳朵上没有挂上装饰, 能清楚看见沿着耳廓刺穿的一排耳洞。
九个。
路西恩一个一个地数过, 左边耳朵是五个,右边耳朵是四个, 伊西告诉过他穿耳洞用的是银针, 在火上灼烧后直接刺破皮肉, 穿透耳骨时能听到软骨碎裂的声响。
然后血会流出来。
伊西自己穿的这些耳洞。霍尔族的规矩是父亲给儿子来做这件事,通常在儿子第一次离开村子出任务的时候,这是长大成人的象征,将来若是不幸死在了外面,也好辨认尸体的身份。
做雇佣兵的都知道自己免不了要面对各种死亡的可能性,霍尔佣兵虽然实力强又团结,任务中的死亡率也并不低。
路西恩的指尖蹭着伊西的耳廓,耳洞这样给人以疼痛联想的意象让他心口微微发烫,开口询问道:要留在我身边吗?
路西恩很有钱,地位也很高,不论以什么身份待在他的身边,侍奉一位公爵的日子也绝对比在外面餐风露宿刀尖上讨生活要好,哪怕说到外出冒险能获得的修炼资源,路西恩手里握着的也都是帝国最顶级的优质资源。
伊西愣了一下。
他感觉冰凉的指尖顺着他的耳廓摩挲,少年的声音不疾不徐,伊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衣服的颜色不对,那声音轻柔不像猫儿撒娇乖嗲的喵喵咪,而是海妖勾人心魂的吟唱,拉扯着他往深海坠下。
留下来。
财富,地位,力量。
这世间人们所渴求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伊西忍不住想要抬头去看路西恩现在的表情,却又被摁住了脑袋摁在他头上的手没什么力气,他若是想稍微用点力就能挣扎开
伊西顺从地低下头,看着路西恩脚上毛绒绒的便鞋。
他想路西恩现在的表情,一定不是毛绒绒的猫猫可爱。
他曾经想过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他仿佛又看到了黑夜中执政官先生浑浊垂死的眼睛。
伊西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他温声道:抱歉,我可能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他这么回答,感觉头发被一把揪住,扯得他头皮有些疼。伊西不由扯了扯嘴角,笑道:您看一只鸟儿漂亮,只有在它飞的时候,如果它进了您的笼里,您见着的也就只是笼子奢华罢了。
他是那只鸟儿吗,伊西不知道。
可是他不看也知道路西恩现在的眼神应当冰冷刺骨,或许有几分杀意,但那种血色半点都不会泼洒进那抹干净过头的蓝色之中,只会如同墨水进了大海,顷刻就被更深处的暗色所吞噬。
他靠得太近了,也就没办法挂上滤镜假装一无所知。
伊西的本能告诉他要对路西恩敬而远之,他只想赚点陪孩子当保姆的短工钱,不想后半辈子都被小疯子锁在身边,当个装点笼子的漂亮摆设。
嗯?他刚才是不是对公爵老爷用了什么不太恭敬的形容?
伊西低头眨了眨眼,做出恭敬的姿态来。
路西恩皱着眉放开了伊西的头发,又突然发脾气拉扯着领子要把斗篷脱掉,暖炉滚烫的屋子里裹着厚厚的毛斗篷,这么一会就捂了他一身汗。
伊西没有半点不耐烦,一个一个把自己刚系起的绳结解开,从下往上直到拉扯开最上面领口的系带。只有这个结是路西恩自己系上的,系带歪扭着这边穿那边绕,拧成个歪歪扭扭又纠缠不开的死结。
伊西不得不凑近了去解这个结,他半跪着仰起头,抬手拽着绳结的小尾巴,从这边扯出来又从那边绕出去。路西恩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伊西雪白的睫毛拢着一层半透明的光,虚虚地一颤、再一颤,就叫人就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仿佛不忍惊扰。
伊西的呼吸若有若无地吹拂在路西恩颈侧,出于职业习惯,他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味道,但路西恩总是恍惚能从他身上闻到淡淡的甜味,以至于路西恩有时忍不住想划开眼前深色的皮肤,看看血管里流淌着的是否是甜到醉人的蜂蜜。
真过分明明就是我的东西。路西恩抱怨,话尾挑起孩子气的耍赖意味,他捏着伊西的下巴,去看那双明亮的金色眼瞳,那双眼睛如山林野兽,冰冷干净得像是爱恨牵挂皆与己无关,不过是旁人在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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