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2 / 2)
“一个施过魔法的罐子有什么重要的……”埃文喃喃道。
电光火石间,不祥的预感像一道闪电般击中了埃文的脑子。他看着眼前面色平静的卡佩拉,心中拼命祈祷自己的想法是错的。
“告诉我,卡佩拉,黑魔王最后一次给你指派任务是在什么时候?”埃文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心急如焚。他急切地盼望卡佩拉能在这个时候天真单纯一点,但他知道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卡佩拉那么聪明,知道的说不定比埃文还多。
“三个星期前。怎么了?”
“是杀人的任务吗?”
“当然了,要不然也没别的。”卡佩拉眼里闪过一丝厌倦。
“你得手了吗?”
卡佩拉迟疑了一会儿,“没有。”
“目标是谁?”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话虽这么说,卡佩拉却也回答了,“帕特里克蒂法尼,你认识的。”
埃文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的心还是提着。“你最近一次得手是在什么时候?”
“七月。”卡佩拉不假思索地说道。
埃文心中的大石落地了。
“别做傻事,卡佩拉。”埃文轻声说道。
——这次西尔玛再次把他们召集去也没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把阿斯特罗珀特拉弗斯也拉进了这个事隔多年早已物是人非的“社团”。特拉弗斯更加美丽了,只是一双眼睛越发像蛇,隐隐透出和纳吉尼一样的血红。
要离开的时候,埃文发现卡佩拉抱着他的手臂睡着了。她喝了太多的黄油啤酒,脸颊浮着两团酡红,分外可爱。
一瞬间,埃文看不见曼卡利南想把他撕成碎片的眼神,他只看得见卡佩拉的脸。她的碎发垂到脸上,衬得她越发楚楚可怜。
不过埃文知道,卡佩拉一定不会喜欢让自己如此软弱。
斐克达的圣诞节是一个人过的。
原本埃文说要和妹妹一起过圣诞节的,可卡佩拉不知出了什么事,忽然回心转意答应了埃文的追求。埃文乐得快要飞上了天,斐克达也不好硬把哥哥留下来,便随他去了。
反正埃文到了卡佩拉那儿也只有挨打的份。斐克达甚至能想象到曼卡利南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臭骂埃文的样子。如果真是这样,曼卡利南或许不用动手就能把埃文熏得涕泪横流。
想到这里,斐克达不禁笑了起来。她想起大约四五年前,她就是这么在脑中计划把埃文揍扁的。兄妹关系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斐克达很小的时候很粘哥哥,后来他们开始互相讨厌,再后来亲情的连接却再次出现了。
斐克达笑着举杯,对着空气碰了一下,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圣诞快乐,斐克达。”她对自己说。
斐克达的笑容忽然凝固了。她又想起来了一件事。大半年前,埃文也像曼卡利南那样,为了妹妹把雷古勒斯臭骂了一顿。
现在斐克达再回忆起来,只觉得那时候她可真固执。如果那时的她知道后来会出什么事,现在的她也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其实斐克达自己深深地知道,她疏远雷古勒斯并不是因为贝拉特里克斯的缘故。在贝拉特里克斯得意洋洋地告诉她真相的那一刹那,斐克达就意识到了自己深埋心底的疲倦。
不是不喜欢,只是累了。
尽管距离雷古勒斯表白的那天才半年多。
斐克达不想让发生在母亲身上的事情再在自己身上重演。她清楚的知道雷古勒斯很爱她,可她的母亲当时也很清楚父亲很爱她。
最后还不是离婚收场。
说不定斐克达还得像母亲一样,把所有人关于自己的记忆都抹去呢。
波利希妮娅可能不在乎这个,可斐克达很在乎,非常在乎。斐克达不像母亲那样自由,也不像母亲那样幸运。
没有人会愿意守着她一辈子的。
斐克达捂住脸,很小声很小声地抽泣起来。尽管她早就认清了现实,可她还是忍不住难过。没办法,现实总是这么残酷,人总不能一辈子活在梦里。
泪眼朦胧里,斐克达看见放在桌角的那封信。那封信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放在那儿了,斐克达一直刻意忽略它。
因为它是雷古勒斯寄来的。
斐克达揩一揩眼睛,伸手把那封信拿了过来。信封是崭新的,地址一笔一画写得极工整。以往信封上都会有印有布莱克家族纹章的火漆,今天这封却没有。斐克达打开信封,里面的信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字。
“亲爱的斐克达罗齐尔小姐,
祝你圣诞节快乐。
你的,
粗鲁自大的混蛋”
斐克达以为自己的眼泪会再次决堤,可她让自己失望了。她冷静得连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粗鲁自大的混蛋。真是个笑话。
都是快四年前的事情了,还翻什么旧账。四年前的斐克达还是个愚蠢天真的小女孩,可是现在她长大了,清醒了。
斐克达把信纸重新折好放进信封。“法厄同,法厄同!”
黄瞳的猫头鹰应声飞来。斐克达把信让法厄同叼走,然后对它说道,“从哪里来的就带回哪里去。”
法厄同飞走了。斐克达站起身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最近难得空闲,斐克达又启动了自己搁置许久的魔药研究;刚才光顾着哭了,又浪费了许多时间。她有个打算:她想在这两年间到国际药剂师协会发表一篇论文,冲击一下药剂师的最高荣誉——齐格蒙特巴奇奖,也算继承父亲的遗志了。阿利奥思罗齐尔在1960年埃文快出生的时候被巴奇奖提过一次名。
斐克达在书桌前坐下。很快,铺天盖地的魔药原材料的气味就让她忘记了悲伤。
雷古勒斯的圣诞节也是一个人过的。事实上,布莱克家族的全体成员像过去的每一年一样齐聚一堂,可雷古勒斯只能感到孤独。他甚至没有下楼吃饭,因为一坐到那张餐桌旁边,无数回忆便会把他吞没。那些长辈们并没有太介意,毕竟雷古勒斯现在是布莱克家族的骄傲,肯定是很忙的。
当然,忙只是借口。雷古勒斯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他明明知道等不到回信,可他就是不死心地等着。他故意没有给斐克达准备任何礼物,好让她的回信有点在意的内容。
雷古勒斯不愿死心。就连父亲都同意他和斐克达在一起了,为什么她要离他而去呢?
这时,雷古勒斯听见敲窗子的声音。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去开了窗,果然看到罗齐尔家的猫头鹰法厄同叼着一封信站在窗台上。
狂喜如潮水般涌上雷古勒斯的心头。可当他看清楚信的时候,狂喜的潮水又退去了。信封是他寄去的信封,信纸上一字未改。
难道她看到“粗鲁自大的混蛋”,都不会有任何反应吗?
或者说……她在等着他做出行动?
反复无常的潮水又拍了过来。雷古勒斯很不布莱克地蹦了起来,到镜子面前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迫不及待地握住通往苏塞克斯郡卡克米尔滩的门钥匙——他把门钥匙搬到自己的房间来了。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雷古勒斯到达了卡客米尔河滩。小屋亮着灯——斐克达还没睡!
雷古勒斯向灯火的方向跑去。他仍旧感到天旋地转。那种头晕眼花的感觉是和第一次牵她的手、第一次拥抱她和第一次吻她的感觉是一样的。
斐克达要回到他身边了!
敲响房门的时候,雷古勒斯还是难以镇定。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待会儿要和她说些什么话才能让她高兴。
门内响起了脚步声。她来开门了!雷古勒斯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几分钟后雷古勒斯才发现,如果此时斐克达不开门,他可能会更好受。
斐克达开门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雷古勒斯,眼睛里没有欢喜也没有悲哀,平静得令人心慌。
“斐克达,我——”
“你来做什么?”
斐克达的声音里甚至没有责怪。她真的只是用很平静、没有起伏的声音问他来做什么。倘若她生气了,雷古勒斯至少还能知道她在乎他。可是……
“我……我来祝你圣诞快乐。”雷古勒斯窘迫地说道。
“噢,好的,你也圣诞快乐。”斐克达垂下眼睛,好像连看他一眼都吝啬。
“你到底在想什么,斐克达,你到底有没有……”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雷古勒斯终究还是没问下去,他知道她不会回答的,“我是不是做错什么,让你难过了?”
“我没有难过啊,别把自己放到那么卑微的位置上。”斐克达甚至笑了,可是雷古勒斯无法从她的笑容里感受到一点点温暖。
“你是不是……”雷古勒斯决定问出那个最难以启齿的问题,“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没关系,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祝福你们……”他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是啊,他那么卑微,比他强大的人多了去了。
斐克达突然收了笑,“你能不能别这么矫情?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整天爱来爱去的。你有时间来纠结这个,还不如把时间花在给布莱克家族争光上。”说到最后,她的眼中甚至闪过一抹鄙夷。
劈头盖脸的一番话比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还让雷古勒斯心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他的爱在斐克达心里是矫情,原来他的付出只能换来她的鄙视。
“为什么,斐克达,为什么?”
整整七年,难道在她眼中就是一个笑话吗?
“难道我们连做朋友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吗?”
“之前我以为这是可能的,现在我改变想法了。”斐克达冰冷无情地眨了眨眼睛,“你终究会抛弃我的。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
她关上了门。
冬天的夜风为什么这样冷?雷古勒斯只觉得自己的骨髓都要冻成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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