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油啤酒(2 / 2)
看着面前这个喝多了躺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捂着脸哭的姑娘,西奥多不由得想听一回她的话。他从选中她的那一刻起就是在亏欠她,他只能这样弥补。李素本是个局外人,尽管她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可西奥多已经把她扯进他的那些破事中去了。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李素也将成为一个筹码。
“起来吧,地上冷。”西奥多尽量温和地说道。
李素猛地坐起来,额头直接撞上了西奥多的额头。他本来蹲着,结果直接被她撞倒了,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啊,”李素揉着额头,她的手已经冻得发紫了,“真冷。”她身上全是雪,玻璃珠般的眼珠转了一转,脸上的绯红好像褪去了一些。
他们互相扶持着爬起来,拍掉身上的雪。西奥多看着那双冻得发紫的手,忽然很想把它们捂热。他的手现在应该比李素的手要暖和。
醉意使西奥多做事不再经过大脑,也不思考后果了。他总觉得李素离他好远,他需要抓住她的手才能把她拉回来。
于是西奥多就这么做了。
那个瞬间,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动心就动心吧,那又能如何呢?他们才做了四个月的朋友,西奥多却觉得他们已经认识了四年。真有意思,人是自己选的,朋友是自己装的,话题是自己编的,默契是自己造的,心也是自己动的——西奥多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谎言大网中越陷越深,沦陷的那一瞬间所有谎言竟都成了真话。
西奥多一时间还有些不甘心——是他先动了心,是他输了。这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罢了,输了又怎么样呢?
“你想让我喜欢你吗?”
李素定定地看着西奥多,眼神里已经不剩多少醉意,她任凭他握着她的手,一动不动。在刹那之间,西奥多好像意识到李素刚才所有喝醉的表现大概都是演的,她只是装不下去了想说真话而已。
西奥多很清醒。一个过客是不可以喜欢一个将来要成为食死徒的人的,他不能害了她。
“你在说什么呢?”于是西奥多笑着问。
长久的沉默。李素就那么定定地看着西奥多,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座冰雕。天色转暗,霍格莫德亮起了圣诞的灯火,此刻城堡里的圣诞晚餐应该快要开始了。而他们还站在这个阴暗无光的地方。
“我想我知道了,我猜对了。”李素轻轻地说,“荧光闪烁。”她不知何时抽出了魔杖,一点小小的光亮在她魔杖的顶端亮起,照亮了他们旁边的一棵树。
那棵树上长着一株槲寄生。
西奥多感到自己的脸更红了,李素却还是静静地看着他。他顿时失去了和她对视的所有勇气,只好抬头去看那株合时宜得令人发指的槲寄生。
“谢谢你。”李素笑了,又把五官挤成了一团以显得自己是真心在笑。西奥多从那个笑容里只看出了嘲笑——她有什么可以谢他的呢?
她应该是在嘲笑他输了吧。
西奥多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醉了还是醒着。他们本来应该接吻才不会浪费了这么好的氛围,可是西奥多清楚地知道李素不会想这么做——就算她刚才说“我会忍不住想泡你的”,那也只是一句醉话而已,清醒的她不会这么想的。西奥多想起十月初猪头酒吧里的遗忘咒,想起霍格沃茨特快上她惊恐的眼神,那应该才是她的真实想法。
但是李素也曾为西奥多说过话,因为他被邓布利多军的人误解,还有她讲述她家乡的有趣故事时亮亮的眼睛……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呢?或许她就是故意的,或许她早就猜出来了,他们只不过是在博弈而已,而西奥多早就已经输了:他输给了自己,也输给了李素。
西奥多最初的目的明明是找个无关紧要的人韬光养晦,顺便在紧要关头拉来垫背啊。他明明成功了,却把心搭了进去。
“圣诞快乐,西奥多。我应该可怜你的。”李素张开双臂短暂地拥抱了西奥多一下,“这样吧,呃……从今天起,我开始可怜你,怎么样?”
那个刹那,时间都停止了。西奥多觉得自己已经疯了,狂喜过后,他反而更加贪婪。西奥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仅仅是李素的一点“可怜”就足以让他高兴。他什么时候这样卑微了?
李素走了,她的脚步不再踉跄,蓝色的围巾拖在她背后一摇一晃。望着李素的背影,西奥多忽然觉得自己有生以来所有的勇气都和着醉意充满了他的大脑,于是他再也顾不得自己的理智,飞奔到她身边,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向自己。
“我很抱歉,素,我真的很抱歉……但我想我应该吻你的……圣诞节的槲寄生不应该被浪费……”
西奥多没有犹豫。他闭上眼之前,看见李素的唇因为惊愕而微微张着。从前有很多人想要吻西奥多,他却从来没吻过谁。他以为亲吻应该是甜蜜浪漫的,现在亲身体验了却觉得有点痛——李素吓得一口咬在西奥多唇上,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西奥多青涩得像个小孩,这样大概有点丢脸,可他没有停下来。
李素被吓得不轻,玻璃珠般的眼睛一直瞪着,却没有反抗——除了刚才咬西奥多那一下。她抚上他捧着她脸的手,指腹在他手背上无意识地轻轻刮动。
西奥多放开李素的时候,头更晕了。李素快速地眨着眼,仿佛眼睛里进了沙子。她微微舔了一下下唇,大约是在回味吧……
“刚才我被你亲了,对……吧?”
西奥多没有回答,他的脸烫得可以与火炉媲美。
“我猜对了!”李素哈哈大笑起来——西奥多基本可以确定她没醒酒了,因为这根本没什么好笑的,“你得问问我同不同意才行啊!你怎么每次都不问?呕……”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西奥多怎么也想不到的。他本来还打算道歉,结果李素猛地一弯腰,居然吐了。
一时间西奥多把刚才的甜蜜与惆怅都抛之脑后,只剩下瞠目结舌。
“……我……有这么恶心吗?”
“不是,呕……”
李素又是一阵吐。西奥多实在是太震惊了,震惊到鞋子上沾了点李素吐出来的酒都没发觉。
“带我去医疗翼!噢,梅林的性感吊带睡衣!”李素呛了几声,抓着西奥多的肩膀使劲地前后摇晃,“我的胃不行了!我要没了!西奥多!”
“我觉得……”我觉得以你现在的力气是不会没的。西奥多到底还是没说出来——他才刚刚吻了她,还把她给吻吐了,再调侃她恐怕有点厚颜无耻。
“气死我了,我居然错过了圣诞晚宴!”
“李小姐,你既然知道后悔,还喝那么多酒做什么?”庞弗雷夫人一边训斥李素一边为她倒好了一杯缓和剂。
“庞弗雷夫人,呃,她醉了,在说胡话呢……”西奥多小声为李素开脱。
“谁说我醉了?我清醒着呢!”李素捶了捶病床以示不平。
庞弗雷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要是你再因为饮酒过度到医疗翼来,我就不给你药喝了。”
“知道了啦。”李素委屈地鼓了鼓嘴,接过缓和剂一口气喝光了,颇有喝烈酒的豪迈。
“好了,今天晚上在这里睡,明天早上就可以出去了。”
“好的。”李素这时倒不闹了,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拉起被子躺下。
西奥多轻轻地为她理了理凌乱的刘海。反正李素现在还没有完全醒过来,他还可以再随心所欲一会儿。
“我睡不着。给我唱个小曲吧。”李素又笑得把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那……我给你唱一首我姑姑唱过的曲子好不好?”西奥多不知不觉间用上了跟小孩子说话的语气。
“好啊!”李素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正在滚动的玻璃珠。
西奥多清了清嗓子,开始唱歌。他正处于变声阶段,歌声其实并不怎么好听,所以他努力地把歌唱得轻柔些。
“叫她把它在那座井里洗涤,
香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其从未有过泉水也没有雨水降入,
然后她将成为我的毕生挚爱。”
唱到一半时,李素也开始小声哼起来。她的声音很细,和画中的卡佩拉姑姑有点像。
“叫她把它在那根荆棘上晾干,
香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其自亚当诞生以来从未开花,
然后她将成为我的毕生挚爱。”
李素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她要睡着了。西奥多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手背,她的眼睛短暂地睁了几下就闭上了。西奥多悄悄探身在她依旧绯红的脸颊上留下一个轻吻。
“圣诞快乐,素,晚安。”
等到明天她醒来,他就告诉她是她喝醉了出幻觉了。这样一来,李素还是李素,西奥多还是西奥多,一切都没有改变。
“你说谈个恋爱为什么要这么多奇怪的要求呢?”
西奥多刚要起身离开,李素就翻了个身,小声喃喃道。
“可能是因为恋爱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西奥多顺着李素的话说下去。这话虽然是随口一说,仔细想想倒也对。
李素再没说话。西奥多轻手轻脚地站起身,走向屏风外面。
他今天输了,可他还是很高兴。就算李素永远都不会信任他,她在他吻她时那几乎可以说是迎合他的反应也足以证明她有好感。
真好。或许西奥多应该阳光一些。
他身后传来熟睡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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