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1 / 2)
“出去出去出去!”
西奥多被一个劈头盖脸的枕头狠狠砸中了脸,只好悻悻地退到屏风外等着。他本来还有点困,被李素这么一砸倒是清醒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回到了他的脑海。
梅林啊,真是狗屁。
趁着清晨的医疗翼还没有人,西奥多捂住了脸。他昨天一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才会连问都不问就吻了李素。他现在只能祈祷她患有严重的酒后失忆症——要是实在不行,他还可以考虑试试遗忘咒什么的……
“早上好!”李素眉飞色舞地从屏风后出来,“我刚刚在梳头来着……睡了一觉果然好多了,我们吃早饭去吧。哎,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啊?啊,没事没事。”西奥多赶紧别开目光,“那什么……”
“梅林的胡子。”李素突然捂住了脸。就在西奥多以为下一秒她就要一耳刮子甩到他脸上的时候,她放下手,满眼惊恐地问道,“我昨天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都不记得了?”西奥多差点就要蹦起来。
“我到底有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李素急迫地问,“我要是怎么你了,我给你道歉。”
“不不不,你没有。”西奥多连忙摇头。干见不得人事情的明明是他,还好李素不记得了——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她呢。
“不是——不要怕丢脸什么的——你告诉我,要不然我会一直问你的。”
“真没有!”西奥多高声说。他说得这么大声是为了把内心的羞耻压下去。
此时他们已经拐到走廊上了。圣诞节后清晨的走廊空无一人,寒风刮进来冬日的鸟鸣。难得没有乌姆里奇,西奥多甚至觉得日子都开始好过起来了。
“……真的没有?”李素小声问道。
该死的,她又在舔嘴唇。
“真的没有。”西奥多的声音不由得也变小了。尴尬的气息在他们之间升腾而起,西奥多甚至觉得几层楼之外的邓布利多教授在他的办公室里都能感受到尴尬。
礼堂里只有几个教授在。李素像往常一样热情地问好,“弗利维教授早!维克托教授早!……斯内普教授早。”
西奥多这时才意识到社交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件很难的事情,他只好跟在李素后面一一点头。
斯内普教授把常年不洗的头抬起来打量了他们俩一通,仿佛过一会儿就要把他们带回地窖去做成标本。
“噢,早上好,李小姐!你感觉好点了吗?”弗利维教授关切地问道。
“好多了!谢谢教授关心。”李素眯着眼笑了起来。
“年轻人嘛,总是这么精力旺盛。你说是吧,菲利乌斯?”
李素的笑容立刻僵住了。维克托教授意味深长地看了西奥多一眼,后者生怕她下一秒就拿出一份计算结果,表明他和李素是天生一对。维克托教授当然没有这么做,但西奥多觉得她很想——好吧,在这样想象的时候,西奥多也有点窃喜。
弗利维教授就像被传染了一般,笑容也变得意味深长。“是的,塞蒂玛,到底是年轻人,想当年我上学的时候……”
两位教授开始畅聊他们的学生时代,斯内普教授坐在另一头,把早饭吃出了上刑的气势。李素僵硬地收起笑容,在长桌边坐下。西奥多在她对面坐下,习惯性地先拿了一杯南瓜汁开始喝。
李素一口闷掉了一杯水。该死的,她为什么要舔掉唇边的水渍呢?她每做一次这个动作,西奥多都觉得她在回味昨天那个莽撞的吻。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啊?”
“你看着我干嘛?”李素疑惑地皱起眉头。
“……我在看着你吗?”西奥多从回忆里抽出身来,还有些懵。
“你一直都在看着我啊。”李素歪了歪头,眼里疑惑更深。她往嘴里送了一块培根——该死的!她的嘴唇!
西奥多努力不让自己回想昨天发生的那些该死的事情。“可能是因为你长得挺好看的吧。”他半开玩笑地说。
“噗——”李素呛了一口,“西奥多,你还是接着抽烟吧。我发现戒烟可能对你的智力有损害。”
“我——”我是认真的。但是西奥多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李素突然扔叉子的动作打断了。
“啊,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她捂住脸,“四天了,我还没吃冬至的饺子!……算了,今天我懒得动,明天再下厨吧。”她以惊人的速度说服了自己,又把扔进盘子里的叉子拿起来戳进培根。李素这个样子真的可爱极了,她说话时的眼神,她的嘴唇——
天杀的!要死的是西奥多吧?!
西奥多尽力用正常的语气问道,“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荣幸——”
“不,你没有。”李素把西奥多噎得连南瓜汁都喝不下去了,“呃,我的意思是,我做饭很难吃,不信等莉莎和安东尼回来了你去问他们,噢,还有秋。”她说到张秋的时候脸色变了变。
“这样吗……”西奥多失落地低下了头,他其实是在为昨天失落。
“对了,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我昨天到底有没有干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李素把手肘支在长桌上,探身问道。
“没有……”西奥多突然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他手背上还残留着她指腹的触感,那种轻柔到发痒的感觉……
“其实是我。”第一句话就耗尽了西奥多的所有勇气。准确来说,他的勇气在昨天就已经用掉了一大半。
“你怎么了?”李素立刻换掉担忧的表情,开始看起戏来。如果此时她能嗑一把瓜子,那就是完美的看热闹状态了。
“如果——如果我说我昨天亲了你,你会怎么想?”
西奥多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李素立刻弹开一英尺远,差点一个倒栽葱摔到地上。“你有毛病?”她问出了和十一月时一样的问题。
“我是说如果——”
“西奥多诺特,你居然敢占我便宜!”李素气呼呼地把她的盘子和杯子都拉到一英尺远的地方,“你想亲谁不行?你们院那个什么红花还是绿草的小姐,我看她挺喜欢你的,你就不能等她放完假回来去亲她吗?你不可以仗着自己长得还行就横行霸道。”
西奥多在心脏塌陷的同时感到了一丝幸运。李素还是顾着他的颜面,没有把刚才的那些话喊出来。要死,他好像听见维克托教授在笑。
“达芙妮明明就不喜欢我!”不知道为什么,西奥多辩解的第一句就是这个,可能是为了让李素放心吧。
李素哼了一声。
“还有,我刚才说的是如果。”西奥多小声说。人在编谎话的时候真是没底气啊。
李素低头默念了一句什么,西奥多觉得她应该是在骂人。她到底还是抗拒的吗?可是昨天她几乎是在回应,西奥多好像还看到她闭眼睛了……到底哪一个是真实的她?
输家可真是难当。
李素再次开口说话是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你告诉我一句实话。”
“我真的没有。”西奥多此时已经学会了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他还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让自己的话更可信。
“所以我们还是朋友?”
“这点小事不会让我们的友情破灭吧?”西奥多微笑。
该死的,她的嘴唇在抖。
“当然不会。”李素很用力地笑了。
——西奥多坐在图书馆最好的位置(平日里可不好抢)上,悄悄地观察着李素拿着书的背影。她抱着一摞书站在一扇被冷风刮开的窗户前面,一动不动。窗外风雪漫漫,似乎没有什么足以让她驻足观看的东西。
“素?”
“啊?”
李素从呆滞中醒过神来,连忙挤出一个笑容,坐到西奥多对面。厚重的一摞书被放上桌面时发出一声闷响。她把堆得最高的那本书拿下来,开始埋头苦读。
西奥多悄悄抬起头看李素。她专心看书或者写作业时似乎总是在舔嘴唇,仿佛脑子里总有个恶作剧正在构思。
“噢,看在梅林的份上,英语使人头疼!”李素抱怨了一句,随即拿出了魔杖对准书本施了一个翻译咒,书页上的文字立马变成了西奥多看不懂的一个个符号。
西奥多总觉得李素刚才意识到他在看她了,赶忙低头看书。平日里过目不忘的魔药原理此刻也变得乏味冗长,他竟也有些头疼了。可是他没得翻译了,这就是他的母语。
这不是书的问题,这是西奥多自己的问题。
西奥多的心是属于罪恶感的温床。若是放在几个星期前,他还不会如此难受;好像是从昨天开始,歉意与罪恶感就如魔鬼网般疯长,很快就要将他彻底吞噬。
他这么做是不对的,就连李素都悄悄看出来了。可是他舍得就这样离去吗?
不,不可能。
悲哀的是,就算西奥多已经动了真心,他和李素之间的关系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利用的和被利用的、行将赴死的和拉来垫背的。就算西奥多爱李素爱到了骨子里,只要特拉蒙塔娜和那个人存在一天,他们的关系就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还能做什么呢?
“对不起。”
“对不起。”
他们同时说。
“你先说吧。”西奥多小声道。
“刚才……”李素挠了挠头发,“是我鲁莽了。”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呼吸都让西奥多后悔。他为什么不能早点和她交朋友呢?过去的两年里他曾有过无数个机会,都被他自己无视了。如果他们原本就是朋友,现在李素就应该是安全的,坐在西奥多对面的可能就是另一只待宰的羔羊。
“没关系的,是我的错。”西奥多把声音压得更低,也把心头的后悔努力压下去,好在说话的时候正常一点。
“把不必要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李素眨了眨眼睛。
“不,这是真的,是我骗了你。”西奥多发觉自己一直紧紧捏着书页的一角,都把泛黄脆弱的纸张捏皱了。他说完这句话就放开了那页纸,暗暗呼出一口气。
他们之间终于可以没有秘密了吗?
“你能骗我什么呀?你整过容?”李素不以为然地“扑哧”一声笑了,“你该不会真的……”
“我一直在利用你。”西奥多咬着牙说道。
李素依旧不以为然。“为了让那些女生放弃你?”
西奥多以为自己会犹豫,但他没有。话语自然而然地从心里说了出来。“……我是食死徒的孩子,将来也要做食死徒的。去年你们都以为我和特拉蒙塔娜莱斯特兰奇交好,实际上……我是那个人用来控制我父亲的筹码,特拉蒙塔娜就是监视我的人。”
李素的笑容消失了。她的眼睛望着空气中的某个点,大约是在回忆四年级时他们所有的交集。
“那么……你想吗?我指的是当食死徒。”李素很轻很慢地问。
西奥多摇了摇头。他忽然觉得很累,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他低着头,几乎要低到书页里去。她会是什么反应呢?给他一耳光然后扬长而去?或是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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