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2 / 2)
噢,不,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而来的李小姐是不可能哭的,她能在十几岁的年纪孤身一人在这个国家待四年已经很勇敢了,何况她还敢跟乌姆里奇正面对抗、还敢加入邓布利多军。她那么聪明、那么勇敢、又那么可爱,是西奥多打扰了她的生活。他应该孤身一人的,就算被特拉蒙塔娜注意到又会怎么样呢?反正他迟早都要做食死徒。
但是李素又一次笑了。“所以呢?这又有什么关系?我没觉得被利用,也没觉得很危险啊。”
那个刹那,西奥多的心理防线又崩塌了一次。一年多来所受的压力终于又让西奥多崩溃了,但这一次他很幸运——他不用再拿魔杖指着自己的脖子了。西奥多捂住脸,任凭泪水从内心里流出来。他想说很多很多话,但最后都变成了啜泣。
“好啦,好啦……你既然愿意说出来,我又有什么理由离开你呢?”李素探过身来拍了拍西奥多的肩膀,“呃……你现在需要肩膀靠一下吗?”她没等他点头就绕到他这边来,拘谨地坐到了他身边。
西奥多在本应高兴的时刻犹豫了,但他更知道此刻再征求李素的意见是蠢到不可救药的行为。于是他把他仅存的最后一点点勇气拿出来,轻轻抱住了面前的女孩。
李素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她其实并没有习惯这样亲密的接触。她身上没有了厨房的烟火气,只有医疗翼的气味。西奥多说不清那是什么气味,只觉得很好闻。
“素,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了。”西奥多吸了吸鼻子,靠在李素身上说道。
李素发出了一声她贯有的豪气笑声——这一声笑似乎在掩盖什么,不过她没有像上次那样开玩笑地说“是的,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那是因为你见过的女孩太少啦。如果你愿意把性格搞好点,你会遇到很多比我更好的女孩,多到你数不清。”
“不,”西奥多摇了摇头,“你是独一无二的。”
李素突然放开了西奥多。“你看,你这么会说话,”她窘迫地把一缕碎发挽到耳后,却没有脸红,“你本来应该很受欢迎的,封闭自己不是自我保护的方式。”
“我不在乎他们,素,我——”
“真神奇,不是吗?”
西奥多差一点就要表明心迹了,可是李素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她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说出来的话也像雪一样冷,尽管她的语气是热情的。
“我们才做了四个月的朋友,关系就这么好了。我在想,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能这样坐在一起说话吗?”
李素以往说过的许多话西奥多都没听懂,但这一次他听懂了——或许是刚才那个拥抱开了他的窍吧。
她这是在含蓄地拒绝。至少现在,她不希望他们的关系再有发展了。不过没关系。
“我可以等——我是说,我们都可以等。”
1996年1月2日夜,阿兹卡班。
“这是第几年了,斐克达?”
曼卡利南对着一个牢房施爆破咒的时候,他高声问。
“十六年了。”斐克达靠在墙边,面无表情地回答。她手里拿着两个施过无痕伸展咒的袋子:一袋装着一堆缓和剂,另一袋装着十根魔杖。
“十六年都过去了,我们还是不能吸取教训。”曼卡利南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要是吸取教训,我们也就不必来这里了。”斐克达回答。这么快又是一年了,去年的今日斐克达站在霍格沃茨的天文塔上叫特拉蒙塔娜莱斯特兰奇稍安勿躁,现在后者正狂笑着与她父亲一起爆开了她伯父伯母的牢房门。
门洞外的月光下是两具摄魂怪的尸体——那是莱斯特兰奇父女杀的。斐克达盯着它们,觉得它们就算死了也依旧能散发悲伤。
“你这个叛徒!你也配——”
“能来救你就不错了,穆尔塞伯,你还有脸挑挑拣拣?”
斐克达默默地把装有缓和剂的袋子扔到地上,冷眼看着那些刚刚重获自由的食死徒在里面翻找。雷古勒斯不在这里,她根本就懒得跟这群人说一句话。
“我的魔杖呢?”
贝拉特里克斯三两口喝完了缓和剂,与雷古勒斯别无二致的乌黑眼睛从蓬乱的头发后投来锐利的眼神。从贝拉特里克斯的眉眼里仍能看出当年的美丽,但这种与纳西莎和雷古勒斯差不了多少的美丽是斐克达所痛恨的。
说起来,贝拉特里克斯和纳西莎一样,还是斐克达的表姐呢。这个面目狰狞的女人杀死了斐克达的母亲,还用二十几个钻心咒把斐克达打得卧床两月,后者却得隐忍终生。而此刻——这可能是此生中唯一的时刻,贝拉特里克斯的命门掌握在斐克达手中。
“你是说这里面的东西吗?”斐克达把装有魔杖的袋子拎到眼前,“你得见过了黑魔王才能拿回去。”
“伯母,我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特拉蒙塔娜的劝告却让贝拉特里克斯无用的愤怒更加旺盛。“你算个什么东西?肮脏的混血!”
贝拉特里克斯一口啐到斐克达脸上。后者几乎不假思索地掏出魔杖,对准前者高声道:
“钻心剜骨——”
斐克达在施咒前的那个瞬间还以为自己会有罪恶感,没想到一点都没有。恶人对着恶人施恶咒,罪恶感在此时就是个累赘。
骚乱被点燃了。“你!”特拉蒙塔娜一手扶住痛苦地大叫的伯母,一手抽出魔杖对准斐克达,却一个恶咒也念不出来。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仿佛灵魂出窍般凝视着前方,根本没有为妻子出气的意思。倒是拉巴斯坦丢过来一个钻心咒,但曼卡利南眼疾手快地挡住了。
“看在梅林的份上,我的朋友们!”曼卡利南挡在斐克达前面大声道,“我们不是来跟你们打架的!”
此刻罗道夫斯的灵魂才彻底归了位,他阴阳怪气地说道,“斐克达小姐还真是神通广大,把雷古勒斯迷得五迷三道不说,还有诺特先生——”
“莱斯特兰奇先生是无话可说了才会来编排我的私生活吗?”斐克达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可笑,“您妻子当年可是送了我足足二十几个钻心咒呢,我这才刚开始。怎么?您现在倒是知道心疼妻子了?您早干什么去了?”
肆意奚落人的感觉真的很舒服,恍惚间斐克达甚至觉得自己在奚落黑魔王。
“斐克达,你理智点!”曼卡利南几乎是在大吼,斐克达却挺高兴的——她发现其实还是有许多人在关心她,她还没有那么悲惨,她还不应该失去所有希望。
——把十个人送进马尔福庄园内部后,斐克达站在庄园门口等雷古勒斯。又是深夜,又是等待,她已经习惯了。
斐克达看着雷古勒斯在铁门外幻影显形,看着他匆匆忙忙地进来,匆匆忙忙地抱住她给她一个吻。
“福吉要提拔我了。”他看着斐克达说道,“副司长。”
“嗯,”斐克达为雷古勒斯拍掉了斗篷上的雪花,“身上还痛吗?”
雷古勒斯移开了目光,“早就不痛了。我该进去了。”他俯身像往常一样又吻了吻斐克达的嘴角,匆匆走进大门,甚至没有跟倚在门边的纳西莎打一声招呼。
“你不进去和他们一起吗,斐克达?”纳西莎轻轻道。作为这里的女主人,纳西莎习惯得比斐克达还要快——哪怕时常会有黑魔王驾临于家中,现在的她也没有任何慌乱了。
“不了,”斐克达摇摇头,“我听了也没用。”
尽管斐克达已经比纳西莎高了一点,后者看前者的眼神还是像是在看那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进来吧,外面冷。”
她们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明明有着华丽奢靡的装潢,这里却还显得空荡荡的。德拉科的光轮2001竖在门边的木雕柜子旁边,那是大宅里唯一的鲜活。德拉科此刻正在他的房间里安眠,等他醒来的时候,他不会知道深夜里曾有多少人来过他的家。
斐克达又不合时宜地嫉妒了。德拉科的父母总是把他保护得很好。
“斐克达,让我抱抱你。”
“嗯。”
斐克达顺从地把头靠到纳西莎的肩上。她们小的时候常常这样,玩累了纳西莎就把斐克达抱到怀里玩她的头发。那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彼时斐克达也不过五六岁。现在她们都已经是三四十岁的女人,自然不能和从前一样了。
“你还记得吗,斐克达?你小的时候我总是拿你的头发做新发型,你总是坐着坐着就睡着了。”纳西莎一下一下地拍着斐克达的肩膀,轻柔地说。
“我当然记得。后来我嫌烦,就把头发剪短了。”
表姐妹两人一起笑了。斐克达好久没有见纳西莎笑了,上一次仿佛还是十多年前,德拉科出生的时候。纳西莎是最像德鲁埃拉姑姑的;现在对斐克达来说德鲁埃拉姑姑也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她甚至不怎么回想得起来姑姑的脸,只记得她的不苟言笑和偶尔的温柔。
“那时候真好。”纳西莎仰头望着昂贵华丽的吊灯说道。
布莱克老宅没有这样华丽的吊灯,却有一小部分斐克达的童年回忆。现在想想,斐克达觉得挺滑稽的——或许她早就见过雷古勒斯,只不过时间太久远记不清了而已。
“是啊,那时候真好。”
“你……会怪我吗?”纳西莎忽然不笑了。
她们之间其实有很多很多东西,但斐克达不想追究。“我当然不会,因为你是西茜。”
纳西莎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斐克达隐约知道表姐哭了,但她并不想说破。
“你本应该很幸福的。”纳西莎抬手揩了揩眼睛,斐克达只假装没有看见。
是的,如果斐克达是真的是个纯血,她现在可能连孩子都有了。但出生是没得选的,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后悔。
“西茜,我们不说这个。”
“斐克达——”纳西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压低了声音,“其实我不应该说这个,我想了很久,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
“你说,我听着。”
她们小的时候,纳西莎就喜欢把秘密说给斐克达听。到现在,斐克达唯一记得的就是她七八岁时听到的“我觉得我有点喜欢卢修斯马尔福”。
纳西莎真的非常幸运。她爱的是个门当户对的人,不必在一段没有感情的政治婚姻里消磨掉几十年的岁月。斐克达也曾妄想过嫁进布莱克家族后的岁月静好,但妄想终归只是妄想而已。
“别的人我不在乎,但你对我来说始终是你。”纳西莎放开了斐克达,回忆过去的笑容变成了苦笑,“这种大胆的话我不应该说,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斐克达,我没有别的事能为你做了。”
“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西茜,谢谢你。”斐克达伸手拂去纳西莎脸上未干的泪痕。纳西莎握住表妹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我觉得……你应该考虑考虑和雷古勒斯——”
“西茜!”
斐克达差点没听出来这惊慌失措的声音是卢修斯的。定眼看去时,卢修斯却和平日里一样气定神闲。
“我还以为你去了哪里……快去睡吧。”卢修斯似乎松了一口气,从楼梯口走过来。
“他们走了?”纳西莎松开斐克达的手,站起身来。
“我让雷古勒斯和贝拉特里克斯他们从后门走了。”卢修斯过来拉纳西莎的手,全程没有看斐克达一眼。
斐克达忽然觉得她的存在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
“斐克达,你早点休息。”纳西莎扭过头对斐克达笑了一下。
斐克达甚至还没来得及道一声晚安。
他们真好,结婚十几年了还是这样如胶似漆。斐克达想起雷古勒斯也很粘她,之前在格里莫广场12号住的时候,他也会时不时地来抱她一下,晚上也要抱着她睡才能入眠。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嫉妒——噢,不,她有充足的理由。
因为斐克达和雷古勒斯是永远不可能结婚的。
他们不会白头偕老,他们只会是怨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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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纳西莎是一个对感情看得很重的女人——当然,她的纯血观念还是很重的,只不过在小表妹这里有了例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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