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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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数二十四小时

第18章

破晓时分,珀西在阴郁的庇护所里醒了过来,然后走向窗口。她拉开窗帘,望向单调的灰色天际,大气当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接近最低飞行限度,她估计。风向〇九〇,风速五节,能见度四分之一英里。她希望今天晚上起飞的时候,天气会清朗一些。她可以在任何天气下飞行,也真的曾经在各种天气当中飞行。任何一个拥有无线电导航评试资格的人,都可以在混沌的阴天里起飞、飞行和降落。(事实上,通过电脑、询答器、雷达和防撞系统,绝大部分商业客机都可以自动飞行,甚至不用手操作,也可以执行完美的降落。)但是珀西喜欢在清朗的天气下飞行,她喜欢看着大地在她的脚下滑过、夜间的万家灯火、云朵,以及头顶上的繁星。

夜空里的每一颗星星……

她又想到了爱德华,以及昨天打给他住在新泽西的妈妈的那个电话。她们一起计划了他的悼念仪式。她想要再多思考一下这件事,考虑一下来宾的名单、接待的细节。

但是她做不到,她的思绪完全被林肯·莱姆占据了。

她想起了昨天在他卧室里关起门的谈话——在和那名警官阿米莉亚·萨克斯吵了一架之后。

她坐在莱姆旁边的扶手椅上。他上下研究了她一会儿,让她全身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并不是那种个人的探查目光——不是男人在酒吧或街上观看女人(当然不会是她这样的女人)的那种眼光;是那种资深飞行员第一次和她一起飞行之前,可能对她进行的那种打量:查看她的说服力、她的举止、思维的敏锐程度以及她的勇气。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酒壶,但是莱姆摇摇头,然后提议喝他那一瓶十八年的苏格兰威士忌。“托马斯觉得我喝太多了。”他表示,“我确实喝得不少。但是生命里如果没有一点原罪的话,那会成什么样子,对不对?”

她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我父亲就专门供应这些东西。”

“酒精吗?还是一般的原罪?”

“香烟,他是美国烟草公司在里士满的经理。哦,抱歉,他们已经改名字了,现在叫美国消费产品或类似这样的名称。”

窗外传来了振翅的声音。

“哦,”她笑道,“一只雄隼。”

莱姆跟着她朝窗外望。“一只什么?”

“雄性的游隼。它为什么会把巢筑在这么低的地方?它在城市里通常都在高处筑巢。”

“我不知道。有一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在那里了。你对隼有研究?”

“是啊。”

“和它们一起打猎?”

“我曾经养过一只用来猎鹧鸪的雄隼。我得到它的时候,它还是一只雏鸟。仍窝在巢里的雏鸟比较容易训练。”她仔细地检视鸟巢,脸上挂着一个浅浅的微笑,“但是我最厉害的猎手是一只野鹰,那是一只成年的苍鹰。雌鹰通常大于雄鹰,也是更凶狠的杀手。虽然不容易训练,但是她什么都抓——野兔、野鸡。”

“你还在继续养着她吗?”

“不。有一天,她在空中窥伺——也就是说在空中盘旋,寻找猎物。然后她就这么突然改变主意:放走一只肥硕的野鸡之后,顺着一道热流上升数百英尺,接着消失在太阳里。我用诱饵等了她一个月,但她一直都没有再回来。”

“她就这么消失了?”

“这样的事常经发生在野鹰身上,”她说道,不在乎地耸耸肩,“它们毕竟是野生的动物。不过我们一起度过了愉快的六个月。”这只猎鹰就是哈得孙空运商标的灵感来源。她看着窗外说:“你很幸运有这样的同伴。你为它们取了名字吗?”

莱姆轻蔑地笑了笑。“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托马斯曾经试过,但是被我笑得逃出了房间。”

“那个萨克斯警官真的会逮捕我吗?”

“我想我可以说服她不要这么做。对了,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说吧。”

“你们必须做一个选择,你和黑尔。这就是我要和你商量的事。”

“选择?”

“我们可以把你们弄出城,送你们到一个证人保护所。只要用一点迂回的策略,我确信可以摆脱棺材舞者,让你们安然无恙地见到大陪审团。”

“但是呢?”她问。

“但是他会继续追杀你们。就算见过大陪审团,你们对菲利浦·汉森仍然是个威胁,因为你们必须在审判过程中作证,而那将会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

“不管我们说什么,大陪审团不见得会指控他,”珀西指出,“到时候杀我们就没什么意义了。”

“这并不重要。一旦棺材舞者受雇杀害某个人,那么在他们丧命之前他是不会罢手的。此外,检察官也会以杀害你先生的罪名起诉汉森,届时你也会是这个案子的证人,因此汉森需要你死。”

“我想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

他抬起一边眉毛。

“鱼钩上的一条虫。”她表示。

他的眼睛眯起来,然后笑了笑。“我不会送你们去游街示众,只是把你们放在城里的庇护所内,全面戒护,有最先进的安全设施。我们进驻之后,会把你们留在里面,然后等候棺材舞者浮出水面,逮住他,如此一了百了,永绝后患。这是个疯狂的主意,但是我不认为我们有太多的选择。”

再来几口苏格兰威士忌,虽然不是在肯塔基装的瓶,但是味道还不差。“疯狂?”她重复他的话,“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偶像人物,警探?某个让你崇拜的人?”

“当然有,都是犯罪学家:奥古斯特·沃尔默、爱德蒙·洛卡德。”

“你认不认识贝丽尔·马卡姆?”

“不认识。”

“她是三十至四十年代的女飞行家。我的偶像是她,而不是阿米莉亚·埃尔哈特。她出身英国的上流社会,日子过得非常逍遥自在,像《走出非洲》里的那一帮人。她是第一个从困难度较高的方向——由东向西行——单人飞越大西洋的人——不是第一个女人,而是第一个人。就连林白的越洋之行也是利用顺风。”她笑了笑,“所有的人都觉得她的行径疯狂,报纸上的社论全都求她不要尝试这一趟飞行。当然她还是做了。”

“她成功了吗?”

“虽然她因为没有降落的机场而撞地着陆,但是她办到了。我不知道这是勇气还是疯狂,有时候我觉得两者之间并没有差别。”

莱姆继续说:“你们会很安全,不过并不是完全保险。”

“让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们用来称呼杀手的那个吓人名称……”

“棺材舞者?”

“对,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们在飞行中的喷气机里经常说一句话:‘棺材的一角’。”

“那是什么意思?”

“你的飞机失速时的速度和开始突破马赫波——接近音速——的速度之间的差距。在海平面上,每小时有几百英里可以让你玩,但是在高度五万或六万英尺的时候,你失速的速度大约会在五百节左右,而你的马赫冲击大约在五百四十。要是不维持在那四十节的速差之内的话,就等于翻过棺材的一角,然后盖在自己身上。任何飞到这种高度的飞机,都必须配备有自动驾驶仪,让速度维持在这个差距之内。好吧,我只是要告诉你,我经常飞到这样的高度,而我很少使用自动驾驶。‘完全保险’并不是我熟悉的字眼。”

“所以你答应了?”

但是珀西并没有立刻答复,她仔细地端详了莱姆一会儿。“还有更多的内情,对不对?”

“更多?”莱姆回答,但是他声音里的无辜却无法令人信服。

“我看过《时代杂志》的市政报导,你们警察不会为了一个杀人犯而全体动员。汉森干了什么?他杀了几个士兵,还有我丈夫。但是你们围剿他的方式,就好像他是黑社会老大阿尔·卡彭一样。”

“我才不管什么汉森。”莱姆坐在他的轮椅上轻声说道,不能移动的身体却有着一对摇曳如黑色火焰的眼睛,完全就像她那只猎鹰一样。她并没有告诉莱姆,她自己也跟他一样绝不会为一只猎鹰命名,她只会叫那只野鹰:猎鹰。

莱姆继续说:“我要逮到棺材舞者。他杀了警察,其中包括我的两名手下,所以我会逮到他。”

她还是觉得有更多的内情,但是她并没有追问下去。“你也必须问问布莱特的意见。”

“当然。”

最后她终于回答:“好吧,我同意。”

“谢谢,我——”

“但是,”她打断他,“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莱姆抬起一道眉毛,而珀西则对自己的一个念头感到惊讶:一旦忽略他受伤的躯体之后,眼前的他还真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对,对,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她又可以感觉到自己多年来的敌人——面对英俊的男人时所产生的畏缩感。喂,矮个子、狮子鼻、小侏儒、青蛙小姐,周六有约吗?我猜一定没有……

珀西表示:“让我飞明天晚上那一趟美国医疗保健的班次。”

“我不觉得那是个好主意。”

“这纸合约是个关键。”她表示,一边想起了罗恩和爱德华偶尔会使用的一个句子。

“为什么你必须飞这趟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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