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我觉得那可算不上一个新闻附属专业。”莱姆嘲讽道。
“嗯,马迪诺,那个警监,他暂时设法缓和了事态。”
“我喜欢这个词。”莱姆对她说,“你用了迂回战术。”他对自己的名词动词化用法也很得意。
她笑了。
莱姆喜欢她的笑。她最近很少笑。
她回到莱姆身旁,在藤椅上坐下来。椅子发出独特的吱呀声,这种声音莱姆从未在别的地方听过。
“你在琢磨,”她缓缓说道,“如果我在我的住处换了衣服,我也的确换了,并且如果我今晚不打算睡在这里,我也的确没有这个打算……那么我为什么要跑这一趟?”
“没错。”
她放下喝了一半的酒。“我来是要问你一点事。我需要帮忙。你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说不,不过先听我说完,好吗?”
我不够胆大。
今晚不够。
我没有带阿莉西亚去玩具房。
我内心纠结,还是没有带她进去。
她走了,她从不留下来过夜。我躺在床上,时间是十一点,大概是,我不知道。我在想之前我们在卧室里的情形:拉开阿莉西亚的蓝裙子、那条教师裙的拉链在背后,很保守。胸罩很复杂,不是说很难解开,而是构造复杂。难以看个明白,当然了,因为我们俩都喜欢昏暗的灯光。
然后我的衣服也被脱掉了,我的衣服就像大号双人床的床单。她那双小巧的手动起来很快,就像饥渴的蜂鸟。真是灵巧。我们玩着我们的游戏。我喜欢,就是喜欢。但我必须小心。如果我不想点别的事,游戏就会结束得太快。我在思绪和回忆里徜徉:上周买的钢凿,可以如何捣弄骨头;在最喜爱的外卖店买的食物;最近,受害者在“北纬四十度”附近的建筑工地发出的尖叫,因为圆头锤落在他的头骨上(我用这个证明我还不是一个真正的怪物。我回想那些鲜血、那些敲击声,这并没有让我结束得更快,反而让我有点麻木)。
然后,我和阿莉西亚都找到了节拍,一切都很好……该死的,直到那个女警察的样子浮现在心头。红。我回想起我朝电动扶梯那边的尖叫声看过去,看到了她,看到了警徽、枪和所有的一切,而她正朝我看过来。阴沉的眼睛,飘扬的红发。不看那凶残的电动扶梯和尖叫,而是搜寻我、我、我。但很奇怪,虽然她在商城里给了我那么大的惊吓,虽然她跟那些最可恶的购物者一样坏,但当我在小巧的阿莉西亚身上一边律动,一边回想她的样子时,这并没有让我慢下来。情况恰恰相反。
快停下!滚开!
天哪,我大声说出来了吗?我感到疑惑。
我看一眼阿莉西亚。没有。她已经迷失在什么地方了,这种时候她总是这样。
但是红没有走开。
结束了。突然一下。速度这么快,阿莉西亚有点吃惊,但似乎并不在意。性可以给女人提供多种不同的餐点,如餐前小吃,而男人只想要一道主菜,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事后,我们睡了一小会儿。我醒来时,不知怎么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便想着玩具房,想着带她进去。
进去吗?我摇摆不定。不进去?
然后我叫她走。
再会,再会。
别的什么都没说。
然后她就走了。
现在,我找到手机,听弟弟发来的一条语音留言。“嗨,下个周日,安吉利卡电影院还是电影论坛剧院?大卫·林奇还是《天外来客》?你决定。哈,不,其实该我决定,因为是我给你打的电话!”
我喜欢听他的声音。就像我的声音,不过还是不像。
接下来,我琢磨着这么清醒该干点什么。明天有很多计划需要考虑,但我却在床头柜抽屉里摸索。我找出日记本,一段一段地继续写。事实上,我是在根据mp3播放器的录音做记录。说总是要轻松一些,思绪就像黄昏时的蝙蝠一样翻飞,想飞去哪里就飞去哪里。之后再记录下来。
这些段落记录的是艰难的日子,中学的日子。谁不乐意把那些时光抛在身后啊?我写得工整美观。那些修女,她们不坏,大部分都不坏。但是当她们坚持的时候,你就听着,练习着,你就让她们开心吧。
嗯,多么美好的一天。四点放学。市民俱乐部计划。胡珀太太对我的作业很满意。走那条秘密的路回家,虽然更远,但要更好(为什么?显而易见的事)。经过那栋在万圣节挂着蜘蛛网的房子,经过那个每年好像都在缩小的池塘,经过马乔里家——我有一次在那里看到她的衬衣走光了,而她毫无觉察。
我巴望着、祈祷今天能够平安无事地回家,我觉得会如愿。可是接着,他们出现了。
萨米和富兰克林。他们正要离开辛迪·汉森家。辛迪长得那么漂亮,可以去当模特。萨姆和弗兰克那么英俊,正是可以跟她约会的那种类型。我从来没跟她说过话,我在她面前什么都不是。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虽然面色清爽,但是太瘦、太笨拙、太别扭了。没关系,世道如此。
萨姆和弗兰克从来没有揍过我、推倒过我、把我的脸按在泥巴或狗屎里蹭过。但是我也从未跟他们单独相处过。我知道他们曾经盯着我,嗯,当然。学校里的每个人都盯着我看过。如果遇到的是邓肯或巴特勒,我会挨一顿胖揍,被揍得屁滚尿流,因为这周围没人看见。所以,我觉得在他们手下会遭遇同样的事。他们比我矮,谁不比我矮啊?可是他们更强壮,我打不过,不知道怎么打。乱打乱踢,有人是这么说我的。我就像个傻瓜。我求爸爸帮忙,他不帮。他打开电视,让我仔细看电视里的拳击节目。真是太有帮助了!
所以现在,要挨揍了。
因为四周没人看见。
我没法掉头走开。只好继续往前走,等着拳头挥过来。他们咧嘴笑啊笑。学校里的男生在出手揍人之前,总是这副样子。
但是他们没有揍我。萨姆跟我打了招呼,问我是不是住在这附近。我告诉他,有几个街区的距离。这下他们知道了,我从学校回家的这条路线实在古怪,但他们没说什么。
他只是说这个街区很棒。弗兰克说他家挨着铁轨,很吵、很糟糕。
然后弗兰克又说:老兄,今天在课堂上,那真是壮举。
我有点说不出话来了。他指的是里克太太的课堂,数学课。她点了我的名,因为我看着窗外,她发现有人看窗外时就这么做,好让他们难堪。而我连头都没有转过来,就说g(1)=h(1)+7=-10.88222+7=-3.88222。
是啊,他们当中的一个说,好爱她那张脸,婊子太太。你赢了她,老兄。
壮举。
“回头见。”萨姆说。他们就那么走了。
我没有挨揍,没有被吐痰。也没有被骂是鸟人、瘦豆角,所有那些脏名字。
什么事都没有。
美好的一天。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我按下播放器的暂停键,喝了点水,然后在枕头旁边休息一下,枕头上还留有阿莉西亚的气息。我以前想跟盲女约会。试过,但找不到。她们不上交友网站,也许太冒险。盲女不会在意太高、太瘦、长脸、长手指、长脚板,不会在意瘦虫怪、瘦豆孩、香肠干。所以,盲女是我的目标。但是行不通。我偶尔也遇见过什么人。事情本来还好,然后就没戏了。
总是没戏。跟阿莉西亚也会没戏。
我想起了玩具房。
然后我回到日记上,又开始记录,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
生活中的起起落落,永远要记录下去。正如玩具房架子上的纪念物:我记得萦绕着每一件物品的喜乐、悲伤或愤怒。
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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