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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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安禄山自己都想不到,他的大燕国这么快就重蹈了大唐的覆辙。不过对咱们来说…….”又长长出了一口气,王洵迅速将所有感慨驱逐出体外,“对咱们来说,这的确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老沙,你去把郎将以上的文武都叫过来,咱们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诺!”沙千里抱了抱拳,领命而去。

赶在他返回来之前的短暂时间,马跃犹豫了一下,低声向王洵追问:“末将已经来这边快半个月了。不知道灵武那边,灵武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末将,末将还有些家人在灵武附近居住,心里,心里头有点惦记得慌。”

这些话本来不该跟王洵直说,但是马跃相信自家主帅的胸怀。果然,王洵正像他预先想到的一样,根本没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妥。思索了一阵,低声回答:“你可以去找老赵,就是兵马使赵大人。让他派几名弟兄去接你的家眷。灵武那边短时间没事,你不必担心。郭子仪已经放弃了井陉关和半个河东,星夜赶回去护驾。崔乾佑即便能筹集起再度北上的军粮,也未必是郭子仪的对手!”

“那样的话,崔乾佑会不会恼羞成怒,赶过来给孙孝哲助战?!”马跃心中的最后一丝牵挂终于放下,开始全心全意地替安西军着想。

“应该不会!”王洵犹豫了一下,回答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崔乾佑和孙孝哲二人之间的积怨很深。如果他贸然赶来,恐怕会被后者认为是对长安有所图谋。况且郭子仪也是百战老将,如果崔乾佑敢把后背露给他,肯定会被吞得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大人可否判断出,今日之战结束后,孙孝哲手中还剩下多少人马?!”一旦全心全意投入进去,马跃就渐渐忘记了自己和王洵之间的地位差距,毫不客气地询问。

王洵丝毫不以为忤,想了想,低声回应,“应该还有一万五千到两万之间。但其中有老兵也有新兵,素质参差不齐。”

“咱们这边呢。如果把选锋营的弟兄也算上,应该有两万出头了吧?!”马跃抬起头,看着王洵的眼睛,满眼渴望。

“你是说,本帅领军去攻打长安城?”王洵的眉头迅速往上一挑,愕然反问。

他的胆子已经够大,然而马跃却是个初生牛犊。听主帅向自己征询意见,点点头,大声回应:“打仗不一定非得全用老兵。大将军此刻挟大胜之威,又占据了叛军内乱的天时,何不一鼓作气,将战线直接推进到长安城下。即便不立刻攻城,至少也让孙孝哲没机会缓过这口气来!末将,末将这只是一点无知浅见,具体如何用兵,还请大将军定夺。”

最后一句客气话,被走过来的沙千里等人直接忽略。众将都齐齐躬身,冲着王洵大声建议:“机不可失,请大将军早做决断!”

见众将豪气干云,王洵将双掌互相拍了几下,放声大笑:“大伙说得对,机不可失!通知弟兄们整队,咱们这就去堵孙孝哲的家门!”

第五章 双城 (一 上)

第五章双城(一上)

经历了数十年承平时光,中原的唐军已经不适合在寒冷天气里与敌人交手,而生长在幽燕一带的叛军将士却不在乎这些。所以每到冬季,野外便成了他们的天下。唐军只能躲在高墙后瑟瑟发抖,任由城外的一座座田庄被焚毁,大批大批的粮草落入贼人之手。

经历了数十年承平时光,中原的唐军已经无法适应持续的拉锯战和追逐战。而生长在幽燕一带的叛军将士却不在乎这些。所以即便偶尔遭受挫折,他们也可以凭着韧劲跟敌人周旋。将唐军拖入徒有胜利之名无法获取胜利之实的尴尬境地,一天天衰弱下去,直到攻守之势逆转。

而在今年冬天的京畿道,叛军的以上两项优势却荡然无存。来自药刹水两岸的安西联军,比安禄山麾下的幽燕精锐更耐寒冷。风雪几乎是他们的天然盟友,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他们照样能弯弓射马、舞刀杀敌。至于耐力,看看联军将士那岩石般魁伟般的身材就知道了。哪怕是骑着马跑上一天一夜,两碗烈酒下肚之后,他们依旧可以生龙活虎。

体力、耐力、为将者的领军能力,当一项项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渐渐恢复平衡之时,叛军再想摧枯拉朽般向西推进,就势比登天了。战线从安西联军出现的那天起就开始稳固,然后缓缓向东反弹。一步步,从陇右道东侧,弹回京畿道西侧,然后慢慢逼近长安。

“此人真的是封常清的弟子?!”天南地北,无数双已经接受命运的眼睛,重新睁开来,投向中原战局。“不大可能吧,即便封常清本人,当年在孙孝哲手底下,都没捞到任何便宜走!”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是老天看不下去叛军的所作所为,所以才特地又派下这么一个克星来!”

“大宛军这么能打,朝庭就应该早点儿把他们调回来。如果去年八月就下旨让他们回师勤王,说不定连长安都不会丢!”

“嗨,谁知道太上皇当时心里头在想什么?”提起当年之事,大伙就一脸懊恼。望向安西联军的眼睛,则愈发明亮、热切。

此前,谁又能能想得到区区数千安西联军对战局的影响居然有这么大?!包括最早坚持调王洵回来参加平叛的李隆基,恐怕都只是情急之下胡乱拼凑筹码而已。根本没准备拿这支小部队当做重要依仗来使用。

然而,最不留心的那颗棋子,往往是决定输赢的关键。当一个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被证实之后,棋盘两侧的观局们者才豁然发现,原来从药刹水沿岸万里迢迢赶回来的这一小股军队,根本不是什么闲子、劫材,而是一条刚刚长出双眼的蟠龙。

很不幸,安禄山麾下宿将孙孝哲做了这头小龙的利爪下第一个牺牲品。从秋初打到冬末,寒冷与疲劳非但没给他增添半点儿优势,反而让他麾下的曳落河、部族武士和燕赵精锐们,一点点耗尽了心中的勇气。如今,与唐军作战,已经不再是一场轻松至极的立功良机,而是随时都可能一去不归的黄泉鬼路。非但士兵们闻安西军的角声而色变,连一些百战老将,提起王洵、沙千里、宋武等人的名字来,都是满脸畏惧。

永乐原一战,因为不了解对方的实力,轻敌大意,所以打输了,导致长安周围的郡县被安西军洗劫,所有府库被搬了个干干净净;奉天一战,因为京兆尹崔光远和长安令苏震两个谋反,不得不回军平叛,导致王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黄帝陵前,让崔乾佑全歼灵武唐军的图谋功亏一篑;接下来醴泉、梨园寨、嵯峨山,孙孝哲部又是处处受阻,把安禄山调派给他的数万新锐一步步耗成了疲兵,僵持到最后,干脆连全师而退的机会都错过了,丢下数千具尸体,丧家犬般逃回了长安。

而安西联军那边,却是得势不饶人。挟嵯峨山大胜之威,连克云阳、泾阳、杜家寨,将战旗一直插到了咸阳城外。

如果咸阳城也被攻破了,安西联军就把刀尖顶在了孙孝哲的哽嗓上。这回不比几个月前,那次联军初来乍到,立足未稳,所以即便将咸阳打下来,也是携带着府库里的粮草辎重迅速撤离,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而这回,安西联军有备而来,兵精粮足。一旦将咸阳城攻破,铁定不会再像上次一样主动放弃。而是以此为刀柄,将刀尖儿一寸寸扎进孙孝哲的脖颈。。

孙孝哲当然不甘心坐以待毙。即便明知道野战中取胜的机会微乎其微,还是点起了长安城中一半儿的家底,交给副将阿史那承庆带着,去咸阳城死守。然后又将剩余的另外一半儿家底尽数调往长安城的西门,摆出随时准备出城去与安西联军一决生死的架势,给咸阳城里的守军助威鼓气。

除此之外,孙孝哲还主动放弃了与崔乾佑之间的私人恩怨,以后生晚辈的身份,向对方求援。请崔乾佑念在同殿称臣的份上,再提携晚辈一把。哪怕只派一支偏师到来,也能振一振自家军心。只要孙某人能逃过此劫,他日崔大帅若有差遣,孙某人一定尽效死力。哪怕是前面有刀山火海,也不会再皱一下眉头。

崔乾佑当然不相信孙孝哲会兑现承诺,更不敢为了挽救同僚,而把自己的未来乃至身家性命都搭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郭子仪。但此刻大燕国微妙的局势,又让他不能完全对孙孝哲置之不理。监国皇子安庆绪脾气暴躁而又多疑,偏偏又对他的死敌严庄那老贼言听计从。如果大燕天子安禄山的眼睛真的再也不能看见东西,江山迟早会落入安庆绪之手。届时严庄老贼以佐政大臣身份弹劾崔某今日不救孙孝哲之过,恐怕崔某人先前立下再多的战功,也难以抵挡这几句谗言。

思前想后,崔乾佑不得不从麾下分出五千兵马,交给心腹大将崔云起带领,慢吞吞地赶往长安援救友军。中途路过泾阳,又跟城里的守将宋武见了一仗。虽然没占到任何便宜,至少把救援孙孝哲的姿态做了个十足十。

第五章 双城 (一 下)

第五章双城(一下)

这段时间跟孙孝哲长期拉锯,安西军本身也遭受了一定的损失。即便把选锋营的新兵都补充进队伍,整体规模也才达到两万出头。在人数上与叛军相比并不占据绝对优势。故而分派到每座新克城市的将士都不是很多,据城自保足矣,想要拦截敌方的援军,却是没有半点儿可能。

宋武是个谨慎性子,既然阻挡不了敌方援军的去路,干脆就来了个闭门不出。崔云起见宋武示弱,突然又发起了狠,干脆用大营堵住了泾阳城东门口。命令属下砍伐树木,星夜赶制云梯、撞车等攻城器械,不拿下此城决不罢休。

时值隆冬,城外的北风像小刀子一样锋利。即便隔着牛皮大帐,那股寒意也一直逼进骨头里。因此才伐了两天木头,军中便有数十人因为受不了冷而病倒。特别是从同州、坊州等地新招募来的士卒,终日抱着冻得像白萝卜般的手指痛哭流涕,即便当官的拿鞭子抽,也无法让他们止住悲鸣。

再这样下去,即便能攻破泾阳,大伙也没力气再去支援长安了。怀化大将军秦德纲看不明白崔云起的作为,找了个自认为合适机会,小声提醒道:“据洛阳那边传过来的安西军线报所说,那个宋武乃是军中的第三号人物,做事素来以稳重著称。咱们手头只有五千弟兄,如果他下定了决心与城池共存亡的话……”

“是啊,是啊!”归德将军刘贵哲恰好进来汇报赶制云梯的情况,听见了秦德纲的话,赶紧拖着清鼻涕上前帮腔。“此地距离长安不过四十余里,泾水与渭水又结了冰,处处都可以走过去。如果我军全力赶路的话,顶多半天左右,就能够抵达长安城北门。届时……”

“哧!”崔云起用鼻孔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将刘贵哲的后半句话塞回了嗓子眼内。“杨将军对天时、地利了如指掌么!连泾水与渭水什么时候结冰,冰层是否够硬都一清二楚?!”

“属下,属下早些年,早些年曾经在龙武军里边混饭吃。军营,军营就在长安城北面。”被顶头上司打了脸,刘贵哲心中却不敢有丝毫恼怒。躬了下身体,讪讪地回应。

同样是打输了仗被迫投降燕军的叛将,怀德将军杨希文就比刘贵哲有骨气得多。见到前者如此奴颜婢膝,忍不住走上前,躬身说道:“启禀大将军,末将与刘将军两个当年就驻扎在长安附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策马在冰面上跑上几个来回!”

“跑几个来回做什么?看看哪里可以打埋伏,哪里可以设陷阱么?!”对于这种俘虏过来的将领,崔云起向来不怎么待见。耸了耸肩,冷笑着反问。

“这……”杨希文退开半步,脸憋得就像秋天的茄子一样黑。崔云起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继续质问道:“本将军决定的事情,你们两个有什么资格干涉?这么着急催本将军赶路,难道是想把弟兄们往王明允的陷阱里边送么?”

“末将不敢,末将真的不敢。末将对大燕国的忠心,天地可鉴!”杨希文和刘贵哲二人吓了一哆嗦,再顾不上心里的委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当年你等对大唐的忠心,也是天地可鉴来着吧?!”崔云起得理不饶人,继续穷追猛打。“为将者,既不通韬略,又没有勇气。那就老老实实做好分内之事便好。不要总觉得自己见识高明,到处指手画脚。咱们崔家军的弟兄不多,可经不起外行人折腾!”

怀化大将军秦德纲在旁边听着,脸上亦觉得一片火辣。忍了又忍,最终按捺不住,上前半步,借着给刘贵哲与杨希文两个打圆场的名义,咧着嘴反驳:“他们两个也是出于一番好心,才给大将军提了个建议。大将军如果觉得不妥当,直接驳回就是了。又何必苛责太多?!况且我军的确没有把握以微小的代价拿下泾阳。硬要强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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